第15章 關於二十四歲死去這件事

關於二十四歲就死去這件事，其實實在算不上什麼稀奇的事，有人剛出生就死去，有人一歲死去，有人十八歲死去。

只要命運安排，死亡隨時隨地發生。

就在前不久，我還沒被通知死亡的一天早晨，我看到一個辛苦的生命被碾壓於疾馳而過的車輪底下，面目全非，看也不敢看。

那是一個十分年輕的生命。

她在一個春天早晨強忍著睏意起身出門，為了省三塊錢的交通費用，選擇騎腳踏車出行，她走得那樣快，那樣匆忙。一個小小的車輪子就將小小的她困在了潮溼的馬路上。

她的著急，她的焦慮，她在那個早晨不得不幹的所有事，都靜止了。

她將永遠到達不了下一個十字路口，她將不會被責怪遲到。大家都知道，她已經跟大家徹底再見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把她從生活中剔除。

她，永遠的留在了那個路口，留在了一個輪胎下，留在了一個春天的早晨。

看吧，無論如何遺憾、如何戲謔、如何荒唐，死亡都會如期而至。

沒有人能躲過一場命運的宣判，沒有人能阻止死亡的到來，就像沒有人能借來一個明天一樣。

所以，對我來說，既然命定二十四歲死去，就死去吧。不然又能如何呢？

一

人們恐懼死亡，多是因為未知。

不知道死亡背後有什麼，不知道死亡背後沒有什麼。如果有一個經歷死亡的人可以明確地告訴活著的人死亡不是終結，而是通向幸福世界的一道門，我想大多數人會死去。

會在門外重新活過。

可是，沒有那樣的人出現，至少目前來說是這樣的。

於是人們即使過的再幸苦，也堅持活著，活著的痛苦可以預見，死後的痛苦就很難說了，少有人願意冒那樣的未知的險去死死看。

但是，我總覺得，死亡就是死亡，死透了，消亡了，什麼也不會留下。

不會再思考，不會再痛苦，不會再生長。當遺體的養分被吸收殆盡，便什麼也不曾有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死亡也不是件十分糟糕的事。

我已經厭倦了睜開眼睛去看，伸長耳朵去聽，厭倦了不受控制的思考和失眠。我想睡一個沒有噩夢的飽覺，我想不再被迫張口說話。

我不想再有很多情感上的羈絆，不想再等人。

遙遙無期地等人，等待戈多。

二

可是，有一種可能，我也總是會去想。萬一死亡只是剝奪了我的肉體，剝奪了我行動的權利，可是我的感官，我的感知能力依舊存在呢。

那就意味著，我要看著自已的肉身腐爛，我要忍受窒息、黑夜、潮溼、寂靜還有痛苦。

我的肉體徹底死去，我的靈魂在窄窄的黑匣子裡永生。

這是詛咒。

死亡是詛咒。

就因為這萬分之一的擔憂，我也恐懼死亡。

我不怕死去，我怕痛苦，我怕忍受。

我已經忍受了很多個長夜難明，忍受了很多的陣痛襲來。

我為什麼要走進更大的悲催之中！

我知道，我什麼也不能真的拒絕，那就死亡好了。

我能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