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夢魘賞月
夜黑如墨，華陽宮裡卻如同白晝。巨大的天珠照著整個宮殿，但不刺眼，反而很柔和。
彧塵走進去便見一位女子守在天后床前。
女子察覺到有人，回過頭來，兩人眼神正巧對上。
“阿姐。”彧塵神色緩和幾分。
被彧塵喚“阿姐”之人正是天界大公主碧槐，乃第一任天后之女。
一襲天藍長裙襯的玉膚如脂，螓首蛾眉。細長的柳眉下，眸似星辰，眼角淚痣更顯獨特。嘴角揚起，勾勒出一個極度溫柔的笑，如沐春風。
碧槐走到彧塵面前，輕聲說：“聽聞今日你與妙笙去碧華山為天后求取碧宿清蓮了，如何？”
彧塵苦笑著搖搖頭。
“無事，碧宿清玥本就是神界之物、花神靈力所化，想要取得自然不是那般容易的。”碧槐安慰道。
彧塵點了下頭，目光越過碧槐看向床上，問：“母君今日如何？”
碧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眉梢輕皺：“神識受損嚴重，現在靈力已經有了潰散的跡象了。”
彧塵走上前去，看見天后原本面色紅潤的容顏，因為靈力的慢慢消散而變得黯然無光。
“看來要儘快取回碧宿清蓮才行。”彧塵雙眉緊擰，低聲說。
碧槐望著彧塵的背影，問：“需要幫忙嗎？”
彧塵轉身面對碧槐，露出寬慰的微笑：“沒事，尚且能夠處理。”
碧槐微微點頭，只說：“有我能幫上的可以同我說。”
“知道了，阿姐。”
比起華陽宮的溫情，紫琉宮裡則瀰漫著一股沉悶的氣氛，很是壓抑。
“啪拉……”
桌上的琉璃盞盡數落下，摔落到地上七零八碎，映照出流光溢彩的光芒。
“啪、嘭、咚、嘩啦……”各種聲音接連不斷傳來。
一陣嘈雜過後，紫琉宮終於恢復了原有的狀態，萬籟俱靜。
此時的紫琉宮已經一片狼藉，而它的始作俑者也在所難免，衣衫不整，青絲凌亂地披在肩上，頭上的珠釵也歪七扭八，妙笙就這樣隨意站在狼藉之中。
“哈哈哈……”妙笙獰笑著，臉上的笑意慢慢變幻，最後只留下邪惡的笑意，陰險而毒辣。
宮裡的仙娥都緘默無聲，努力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妙笙的神色如同毒蛇吐著信子：“蒼南，又是你，你為什麼總是陰魂不散呢？”
深邃的夜空，星星如同閃爍的明珠，點點相離，點點成線，連線萬千奇狀，無盡的夢幻。
“給我好好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這就是幫那小賤人的下場。”
蒼南被捆靈鎖鎖住，無法動彈。身前已經血肉模糊，原本利落的長髮已經全部散亂，一部分混合著血液粘在傷口上，一部分遮住了那幽深冰冷的雙眸。可是即便如此也遮不住他與生俱來的矜貴。
看著蒼南這個表情，妙笙輕輕一抬手，捆靈鎖消失不見，蒼南沒了支撐，身體前傾，跪倒在地上。
妙笙走過來，在蒼南面前蹲下，帶著嫣然笑意，不過蒼南只覺得十分醜陋。
她抬起蒼南的臉，掐住蒼南的下巴，掃過他的臉：“長得是不錯，就是可惜了，今日怕是要留疤了。我也不想這樣的，可誰讓你總是壞我好事呢？”
蒼南眼中的厭惡溢於言表，猛地甩開她的手，臉上留下血印。
“呵，希望你過會兒還能這樣傲氣。”妙笙站起身，手中幻化出孔羽鞭，猛的朝蒼南臉上使去……
“表妹，別把人打死了，到時候白雲澤和二殿下可是會生氣的。”還未落下，另一個聲音傳來，正是孔雀族少主楓亦軒。
“呵，怕什麼？白雲澤和二哥去了九幽，短期回不來。”
“我知道，不過這樣多沒意思，我們來玩個別的如何？”
妙笙回頭，放下孔羽鞭，頗有興趣道：“說來聽聽。”
“空溟玉境深處有一隻千年三眼靈猿，不知為何突然暴動，你說若是將他丟進去會如何？”
“可白族長說了，我們只能在空溟玉境森林修煉，不得去禁地。”
“沒事，三眼靈猿突然發狂，我們難以控制，就算出了什麼事也與我們無關。”
……
蒼南驀然睜開眼睛，猛然坐起來，一身冷汗，後面發生的事蒼南不敢再回想。
沒想到過了三千年，還能夢起那日發生的事，明明只是一個夢，卻讓蒼南覺得那日的疼痛穿越了三千年再次出現在身體上。
夜晚本該是寂靜的，但窗外的風聲打破了沉寂，蒼南推開門走出去，抬頭望向星空。蒼南一直覺得碧華山的星空是三界最亮的、又是最近的。
“哐當！”不遠處傳來一聲聲響。
碧華山結界靈力極強，理應不會有人透過結界進入雲月水榭。但今日發生那樣的事，蒼南十分警覺，刻意隱去腳步聲，慢慢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靠近。
待蒼南過去的時候，看著眼前一幕，愣在了原地。
櫻花樹高大挺拔，樹冠寬闊向外展開，花繁葉茂，輕盈優雅。櫻花再潔白如雪，也只能成為樹上之人的陪襯。
只見女子一襲青衣，枕著一隻手臂，曲腿靠在樹上。另一隻手裡拿著酒罈，微微閉著眼睛，神情自若。輕風吹動著她的衣襬，隨著樹木搖曳著，發出沙沙的聲響。
月光柔和地灑下，女子的一半容顏默於陰隱中，明暗交織，夢影變幻。
蒼南猶豫不決，最後還是上前問候道：“師尊。”
淨雲拿酒的手立馬頓住，狠狠閉了下眼睛。少頃，淨雲只能一躍而下，帶著幾朵純白花瓣，剛好站到蒼南面前。
“……那什……”
“師尊是有心事嗎？為何獨自飲酒？”蒼南雙眸緊緊盯著她，帶著說不出的意味。
對方都替自已找好藉口了，淨雲也連忙接過話語，學著清玥的語氣：“我見今日月色不錯，出來坐坐。”
蒼南的視線掃過地上和淨雲手上的酒罈，看不出絲毫情緒。
淨雲也注意到他的視線，聲音清冷：“明月配美酒，有何不妥？”
防止蒼南繼續追問，而讓自已露餡，淨雲轉換話題：“倒是你，平日這個時辰都已睡下，今日怎麼了？有心事？”
“無事，只是有些失眠罷了。”
見蒼南不想說，淨雲也懶得問，畢竟又不是自已的徒弟，只是點了點頭。而後抬眸看了眼夜空，看來今天是喝不了了，淨雲想著。
“早點休息吧。”說完正準備離開，淨雲還是有些不放心，不確定蒼南有沒有懷疑，想到了清玥那句話，於是對蒼南說，“不要被外界之事所幹擾。”
“明白，師尊。”蒼南望向淨雲的背影，眼中之色有些複雜。
淨雲學著清玥的步伐，直到走到轉角處才放鬆下來。
“清玥天天這樣端著走路不累嗎？”小聲嘀咕著，“還有蒼南，大半夜不睡覺，出來做什麼？害我美酒都沒……”
還沒說完，淨雲才想起來，自已的珍藏美酒還在櫻花樹下。
在淨雲確認蒼南已經離開，趕忙回到樹下的時候，樹下什麼都有：綠葉，白花，泥土……可就是沒了酒罈。
淨雲看著“空空如也”的地方良久，給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