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契約的變故
喬翎走後，鬱璇靜靜地呆坐了一會兒，望著窗外通紅的落日，漸漸收起掛在臉上的微笑。
她低頭看了看懷裡的黑貓，蒼白的唇瓣張了又合，欲言又止，似乎害怕貓咪的迴歸是一場一觸即碎的美夢。
良久，她疲憊地閉上眼，把臉埋進了貓咪軟乎乎的絨毛裡。
昏黃的日光落入沒有開燈的屋子，映照在牆上，好似變成了光影參半的舊照片。
“凡凡，你回來了，真好。”
鬱璇悶悶地開口，看不清表情。
黑貓琉璃珠似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柔軟。
夏梧銘安撫性地喵了一聲，用腦袋蹭了蹭鬱璇的手。
很快，女子就從複雜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她抱著貓咪開啟了廳裡的燈，而後將貓咪放到專用貓碗前，準備起它的晚餐。
一切與以往似乎也沒什麼不同，然而，只有鬱璇自已知道，她做出了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決定。
她實在是太害怕失去凡凡了。
貓咪用小小的軀體，帶著她走出深淵，可她卻沒有辦法保護它，遇到凡凡被貓薄荷引誘，就連一點辦法都沒有。
萬一貓咪在外遇到危險……她不一定還有這麼好的運氣等到它回家。
黑貓抬頭看了眼在廚房中忙碌的鬱璇，又瞧瞧自已碗裡香氣誘人的生骨肉，小鬍鬚一顫一顫，神色間頗有幾分人性化的凝重。
又是一個艱鉅的挑戰。
自嗅到生骨肉的香味開始，他的嘴裡就開始分泌唾液。
為了不讓口水氾濫成災滴落到地上，黑貓不斷舔著嘴唇，卻架不住那液體源源不斷地想往外流。
夏梧銘閉了閉眼。
就在他張嘴打算豁出去嚐嚐味道的時候，忽然眼前一花，視野開始天旋地轉，眨眼間世界就在他的眼裡大變了模樣。
回到自已身體裡的夏梧銘躺在天書空間的床上，腦海中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發生了什麼？
此時，君墨舒飽含擔憂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令他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梧銘，你還好嗎？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夏梧銘晃了晃還有點暈的腦袋，很快恢復過來，而後衝著面前的人形光影笑了笑。
“我沒事，只是剛才視角突然切換有些不習慣。出什麼事了？”
“這也是我正想和你說的，”君墨舒的聲音夾帶上幾分凝重，“現在的情況對你來說有點不容樂觀，黑貓凡凡和你之間的契約力量開始變得十分不穩定。”
夏梧銘聽罷，神色也嚴肅起來。
他想起自已之前坐車的時候出現的眩暈，除了程度上的差異以外，與剛才的感覺幾乎一模一樣。
這兩者之間會有什麼聯絡嗎？
就見光影接著說道：“在見到鬱璇之前，凡凡最大的執念就是回到它的主人身邊，如今這個願望已經實現，可天書碎片卻沒有剝離出來，只能說明它與我們簽訂契約的執念另有其它。”
君墨舒似乎有點無奈，祂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不，應該說，和夏梧銘的世界之旅就是祂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夏梧銘透過天書空間看向正吃生骨肉吃得津津有味的黑貓，想了想，問道：
“你的意思是，凡凡覺得自已已經達成了願望，但事實上，它並不清楚自已和我簽訂契約時真正的執念是什麼，導致現在契約被隱藏了，我和它的連結變得不穩定起來？”
“沒錯，當它情緒波動大想要自已出來的時候，很容易就會將你的靈魂擠出它的身體。而且，許是因為你的靈魂強度太高，令世界法則感受到了威脅，剛剛那一瞬間它甚至沒有多加辨別就想要對你動手。”
君墨舒點點頭肯定了夏梧銘的說法，語氣中充滿了擔憂。
“如今世界法則已經盯上你了，若是沒有貓咪軀體的保護，只要你一出天書空間，就會面臨法則之力的絞殺。”
“按理說低武世界的法則就算發現了界外來客，也應該不會這麼果斷地下死手……”
說到這裡，祂忽然頓住，隱隱抓住了什麼關鍵——
“除非它之前就感受到了足以滅世的危機！”兩人異口同聲，均有些沉凝。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君墨舒一刻也不敢耽誤，開始著手聯絡此方世界的世界之書。
疑惑被解開，夏梧銘卻還暫時回不去貓咪的身體，於是在床上盤腿靜坐。
看著君墨舒忙碌的背影，黑曜石般的眼眸中逐漸升起融融暖意，“墨舒，謝謝你。”
謝謝你及時把我的靈魂拉回天書空間裡。
如果不是時刻都在關心著我的情況，絕對不可能在法則還未採取行動前就把我救回來。
人影的動作頓了一瞬。
君墨舒的神情隱藏在光暈裡，令人無從窺探，只是有一道如山澗清泉般的好聽聲音傳來，親吻了夏梧銘的耳朵——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
很快，貓咪凡凡就吃完了它美味的晚餐，很享受地打了個小呼嚕。
它壓低上半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突然似有所感地抬頭張望，彷彿透過空間的阻隔，對上夏梧銘墨色的眼眸。
淺金色的大眼睛裡霎時充滿了鼓勵的意味，彷彿在說，“看，飯是這麼吃的，下次你試試，可不要再磨磨蹭蹭了噢！”
夏梧銘感受到契約越來越強的吸引力，再看著貓咪驕傲自豪的小表情，不由有些失笑。
凡凡竟然以為自已久久不吃生骨肉，是因為不會吃飯？
無奈搖了搖頭，他又躺回床上，藉著天書空間形成的通道與黑貓的身體進行對接，回到黑貓的身體裡。
君墨舒百忙之中抬了抬頭，而後又繼續著向世界之書討要許可權的繁瑣工作。
只是祂又額外分出一絲注意力，牢牢跟在吃飽喝足精神抖擻的黑貓身上。
或許是因為今天的心情實在是大起大落，如同在坐過山車一樣，加上下午因為過於絕望，還是吞食了幾片安眠藥，鬱璇吃完飯，看了會兒報紙就回臥室歇下了。
可一到晚上就精力旺盛的黑貓卻沒那麼早休息。
客廳裡開了盞小夜燈，只見貓咪身形靈巧地跳上茶几，翻開了鬱璇今天看完就隨手放在上面的報紙。
報紙的右下角偶爾會刊登一些尋人啟事，卻常常因為版面過於窄小而被看報的人所忽略。
不過，如果是落在貓咪眼裡，那便是赫然又醒目。
今天鬱璇看的這份報紙，恰好就有一則近期的尋人啟事——
“楊××，女，20歲，身高168，相貌如下（附照片），患有厭食症，於×月×日出現在金城路附近，之後與家人失聯，蹤跡全無。有知情者請與×××聯絡，聯絡方式×××，定有重謝……”
夏梧銘凝重地盯了好一會兒這則尋人啟事，重點落在厭食症和女孩的照片上。
哪怕是因為版面太小導致照片畫素略低，也掩蓋不住女孩那出眾的樣貌。
他直覺這份尋人啟事有些不同尋常，連帶著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促使他突然跑到一旁的櫃子上，一下扒拉出一大疊之前的報紙。
只是一份一份地仔細看下去，夏梧銘發現，並不是所有的報紙上都有尋人啟事，而且每次尋人啟事刊登的失蹤人士男女老少皆有，時間間隔也毫無規律可言。
就連所用的措辭，還有失蹤人士最後一次出現的時間地點都不甚相同。
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地方。
但是，感謝鬱璇那無傷大雅的報紙收集癖吧，竟讓夏梧銘連著翻出了一櫃子的舊報紙，最早追溯到七年前，堪稱承包了整整七年的報紙資料庫。
而一旦將七年內所有的尋人啟事都整理出來，就會發現有六份尋人啟事簡直就是鶴立雞群，一下子就把與眾不同顯現了出來。
夏梧銘把那六份報紙放在一塊兒觀察，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失蹤的人都有幾個共同點——均為妙齡女性，皆貌美，都有一定的自我毀滅傾向，並且失蹤時間間隔不多不少，正好是365天。
這個發現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夏梧銘把其他報紙扒拉到一旁，又將這六份與眾不同的報紙叼到沙發底下藏好，而後看了看鬱璇臥室的方向，想起自已目前的飼主那完全符合失蹤人士共同點的特徵，不由暗暗留了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