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賀剛過14歲沒多久，某天傍晚，幫忙收拾碗筷的段賀進了廚房，剛放好碗筷，就聽見“咚”的一聲，急忙跑出廚房就瞧見這一副場景——
段奶奶倒在飯桌腳旁，沒有一絲反應，而在她腿邊，是同樣被翻倒在地的四方凳
那一瞬間，段賀的呼吸幾乎都停滯了，他倒吸一口涼氣，瞪大眼望著段奶奶，以最快速度把她扶起來
然而不論他怎麼搖晃，懷裡的老人依舊死死閉緊雙眼，好似昏睡一般
段賀剛準備把段奶奶放到床上，突然瞥見她的額角出現血跡
半大不大的少年伸出手，摸了一下，頓時慌了神
這個點，診所都下班了，而且外面還下著小雨，月色被烏雲矇住，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
段賀沒有過多時間細想，揹著昏迷的段奶奶，拿起家中唯一的老式手電筒，就這麼闖進黑暗中，融入雨聲裡
地上的小石子被踩出“咯咯”的聲響，那一刻，段賀聯想到了“骨頭斷裂”——他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這種關鍵時刻竟還能分神？！他連忙甩甩腦袋，試圖甩掉額前的碎髮和礙眼的水珠
沒成想一個腳底打滑，險些摔了出去，好在段賀咬緊牙關，一隻手攥緊往下滑落的段奶奶的手，另一隻手拉住身旁的一根已成型竹子，腳底猛一發力，才險險把重心穩了回來
“呼——呼——”段賀大口喘氣，把段奶奶往背上抬了抬，繼續借著手電筒的燈光在歪歪扭扭的山路里儘可能地加快速度往下奔
“轟！——”一聲沉悶的雷鳴聲震得整座山彷彿都抖上幾抖
段賀眯起眼，林子裡的鳥群被驚地飛出枝頭，他抬頭瞧見天邊一閃而過的閃電，心知下一陣雷聲即將到來，下意識抿住嘴唇，低著頭繼續往下走
“張大夫！張大夫！”門外，少年正處於變聲期的聲音透過門縫，傳入到張大夫的耳內
“診所已經下班了，要買藥，明天趕早再來吧”張大夫正在清算賬單，聽見敲門聲，隨口搪塞道
“張爺爺！我奶奶暈倒了，求求您看看吧！求求您了！”段賀用盡全部力氣喊著，見裡頭沒反應，只好垂著腦袋，坐在段奶奶身邊
段奶奶被段賀安置在臺階上，旁邊是間小房子，他就小心翼翼地把段奶奶放在那間房的門口，倚靠在門邊，上去敲門去了
不過他只喊了一兩句很快就沒了勁，畢竟他一個孩子，能把人揹著又是下山，又是趕路的，早就累的筋疲力竭，如今頹坐在段奶奶身邊，力氣早已被耗盡
段賀身上的衣服全都被雨水浸溼，裡裡外外滲著水，然而他本人卻渾然不覺
段賀坐了沒一會就站起身站在段奶奶面前替她擋雨，耳旁傳來呼呼風聲，時不時還有雷鳴作響，但此刻他都一一不在乎，只要奶奶能醒過來，讓他淋一天都心甘情願！
突然，屋內傳來開門的聲音，緊接著，門開了
張大夫拉開門，門外段賀微微彎著腰向段奶奶的位置傾斜，整個身子融入雨中，抬頭瞧見張大夫，突然直起身子，望著他，愣住了
淚水混雜著雨滴一點點劃過臉龐，旋即，他露出一個微笑，一個像是孩子終於獲得糖果的幸福微笑
——有救了！奶奶有救了！
……
其實張大夫醫術也並不是特別精湛，但在當時的段賀眼中，他就如同那基督教徒眼中的教父，神聖無比、無所不能！
“先拿毛巾擦擦臉吧”張大夫遞給段賀一條幹淨的毛巾，他沒接，直勾勾盯著張大夫，目光好似懇求
“你奶奶的情況很複雜，在這之前你得確保減少家裡的開銷，特別是別再花時間去買什麼感冒錢了，知道嗎？”張大夫別了眼面前的“落湯雞”，溫言提醒道
一聽到“感冒錢”，段賀立即接過毛巾，在頭髮上胡亂擦了擦，才問道：“張爺爺，我奶奶怎麼樣了？”
張大夫結束一番簡單的檢查之後，先是在心中暗道一聲“可憐的娃啊！”才收回視線，無奈搖搖頭，微微嘆息：“我的能力有限——不過以你奶奶的情況來講，可以治好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只是你家裡恐怕出不了這麼大的開支，更何況……”張大夫停頓了一下，思考過後，才緩緩道
“這種病需要到那些發達的沿海城市經過長期治療才能勉強康復，”
“所以啊，段家娃子，你別怪張爺爺，我也就是個小診所的大夫而已，哪有那麼大本事，和發達城市大醫院裡的醫生比呢？”
“更何況這大山裡頭，哪來那麼多精良裝置？”
說完，張大夫無聲拍了拍段賀的肩，以示安慰
他說的話已經很清楚了，換言之就是你奶奶有救，但是你家太窮了，沒錢去救！
自張大夫說完後，段賀就一直不在狀態，末了，他才遲疑地問道：“那張爺爺……有緩解的藥嗎？”
張大夫沉默了一會兒，實誠道：“有是有，不過就算是用來緩解的藥也不便宜啊”
段賀頓了頓，轉頭瞅向段奶奶，像是下定決心般，轉而問道：“可不可以分期付？”
“這……”看得出來，張大夫對此有所顧慮，不過這也是正常的，畢竟分期付款對於小診所的大夫來講，運氣好，還能勉強要回錢來，要是運氣差點，不就白送人了？
再加上那時制度不完善，警局也就是個擺設，根本起不了什麼為民作用
張大夫也不是信不過段賀的人品，他只是不相信就憑段賀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麼錢？就算段爸給予金錢支援，長期的藥物費用積累……不是他看不起段家，而是段賀一家真的支付不起啊！
見對方久久無言，段賀很快猜中其中緣由，但他沒法，儘管家裡開支如此簡約，依舊還是太牽強了
“我們只買一瓶，”段賀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張爺爺，如果你擔心我不守信用，那我現在就給你寫一封欠條，保證有效！”
說著，段賀走近賬本拿起了那隻記賬的黑筆，隨後四處張望，問道：“有別的紙嗎？”
“算了算了！”張大夫拿回段賀手中的筆，面上總算有了些表情“你個孩子家家的，我難不成還能強買強賣不成？”
段賀面露憂色，張大夫只好拍拍他的肩，寬慰道：“藥我已經給你奶奶吃過一粒了，她現在只是單純的昏迷，過會兒就行了，至於藥費……算了！都是鄰里鄉親的，我還能真要你們的啊？”
“可是……”可是您開診所也不容易啊……
張大夫擺擺手，慈笑道：“你要真良心過意不去啊，就來我這打下手，就當——抵債了！”
聞言，段賀低著頭，小幅度地點了幾下，再度抬起時，望著張大夫的雙眼微微泛紅
“謝謝……張爺爺”
……
段賀眯起眼，窗外公雞正在打鳴，他揉了揉眉眼，無奈道：“怎麼會夢見這事？”
“大概是昨天的事太過影響深刻，才導致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段賀只好這麼寬慰自已
段賀撓撓頭，突然發覺今天要去張大夫家打下手，前幾天是他不在家，所以不用去，今天剛好回來了，就沒理由不去了
“奶奶，你在家好好待著，我去張爺爺的診所啦！”段賀簡單吃過早飯後，順便把碗也洗了才走
段賀走後沒多久，顧歡就上來了，一進門沒瞧見人，也不好意思去問臥室裡頭的段奶奶，然而段奶奶一把年紀，耳朵卻向來靈敏
她聽到輕微的腳步聲，衝門外喊了一聲：“誰啊？”
“段奶奶，我是顧歡”發覺自已被發現了 ，顧歡只好硬著頭皮回應“段賀在家嗎？我怎麼沒見著他人啊？”
“啊……你說小賀啊？他去張大夫的診所了”
“去那幹嘛啊？”顧歡剛說完，就噤了聲，昨天剛發生那樣的事，段賀今天就去診所，怎麼想都不是什麼好事啊……
“就是去打零工，打個下手而已”段奶奶像是看出顧歡的疑慮，溫和道“放心，沒出什麼事”
但是顧歡沒有聽到這句話，僅在聽到“診所”時就果斷選擇下山去找段賀去了
此時段賀才把藥材都一一整理好，有時間去和曾芝芝，也就是張大夫的外孫女聊天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突然門口走進一個人，兩人下意識抬眼望去，正好瞧見顧歡盯著曾芝芝打量
“你認識？”顧歡和曾芝芝在同一秒把目光轉向段賀，問道
段賀頓時有種時間地點人物沒對上號的錯覺，他簡單向兩人介紹了對方，才盯著顧歡有種莫名其妙的不自在感：“你怎麼在這？”
顧歡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自已跑來找小姑娘，被好兄弟瞧見不爽了是吧？
“我隨便走走——路過，不行麼？”顧歡沒好氣道
段賀突然發覺顧歡語氣裡的生硬，好奇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曾芝芝，頓感不爽，路過？路過能精準走進來盯著人家妹子看？大城市裡妹子不好看，非得跑到山裡看？
“可以啊，你走唄，我還得去忙了”段賀特地站起來把位置讓給顧歡，顧歡沒坐，在心裡悶哼道“被發現想跑了？”
與此同時，段賀想的卻是：“不坐？心虛了？”
兩人一人背對著對方，另一人盯著對方的後背撇撇嘴，不高興地坐了上去
——我特意去找你，你還跑來泡妹？我偏不讓你順意！
“你叫曾芝芝對吧？”顧歡迅速換了副嘴臉，衝曾芝芝禮貌性地笑笑
曾芝芝有些意外，一天連續被兩個帥哥搭訕，她都有些飄飄然了
曾芝芝點點頭 ，笑道：“有事麼？”
聞言，顧歡挨著曾芝芝小聲道：“嗯……我們加個聯絡方式再聊，可以嗎？”
“啊？”曾芝芝一時間有些困惑，這是什麼新型搭訕方式嗎？
其實顧歡壓根沒往那方面去想，他就單純想加聯絡方式，好便於以後問關於段賀的事
結果段賀橫插過來，瞪了顧歡好幾眼，像是警告
警告什麼？警告我碰了你喜歡的女生？
“你別擋著我”顧歡伸手拉開段賀擋在身前的身子，不悅道
這下 ，段賀徹底惱火了，有了妹子忘了兄弟？這下是連看他一眼都嫌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