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為沈樂寧突然的轉題,亦或是別的什麼,回到沈家後,一直直到用完晚膳沈嘉潤都沒再提起遇險一事,彷彿就這麼忘了。

沈樂寧在心中微微舒了口氣,忘了也好,至少不會再擔驚受怕。

——沈家村後山。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悄無聲息來到前不久的交戰現場。

他的目光虛虛掃過每一具屍體,幽潭似的眸子微微眯起,磁性的嗓音在寂靜的上空炸開,蘊含著不易覺察的冰冷氣息。

“如何?”

“回主上,皆是一劍封喉。”

“哦?”

“稟主上,依屬下所查,恐也只有那人,才能如此。”

“說的不錯,那便去會會我的,老朋友吧。”

男子走動間翻飛的衣袍在空中劃出凌厲的弧度,像是要將這漆黑的夜幕斬斷。

翌日午後,沈家。

“去了私塾後要照顧好自已,銀錢若是不夠儘管寫信來。”

沈硯清語重心長囑咐著,沈嘉潤也認真聽著。

“我知曉啦,阿兄,你就放心吧,我走後你可要......”

小傢伙故意停下話音,小心翼翼看了眼沈樂寧房屋的位置,示意沈硯清附耳來。

沈硯清不明所以,但還是順從蹲下身將耳朵湊近弟弟。

“阿兄,我去私塾後,你千萬別讓那個大叔欺負阿姐哦!”

沈硯清一愣,大叔?

沒等他問清楚,就見小傢伙一溜煙跑了出去,在籬笆牆外朝他揮手。

唉,他為了這個家還是操碎了心啊!

阿姐想瞞著阿兄,那他只好照做咯,誰讓他最喜歡姐姐了。

沈嘉潤揹著手走到小夥伴身旁,晃了晃小腦袋。

小夥伴的目光時不時看向沈家,今日許久不見那道纖瘦溫婉的身影,便好奇問他:

“今日怎麼不見你阿姐出來相送?”

沈嘉潤輕飄飄斜他一眼,語氣竟是有些警惕:“怎的?你對我阿姐很感興趣嗎?”

小夥伴木訥撓了撓後腦勺,笑得憨厚:“家中都是男子,私塾相熟的學子也只你一人有阿姐,自是好奇了些,若有冒犯還請多多見諒。”

沈嘉潤厭煩極了這群說起話來文縐縐的傢伙,但他還是耐下性子回他:“冒犯自是稱不上,今日阿姐身子不適,便不曾出來相送。”

小夥伴恍然大悟不再言語,只是提上步子緊跟著沈嘉潤的腳步。

這廂沈硯清撐著膝蓋緩緩站起身,一頭霧水看了看沈嘉潤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妹妹房屋的位置。

難道昨日上山發生了什麼事嗎?

“吱呀——”

房門從內開啟,兄妹倆的視線猝不及防對上,沈樂寧眨了眨眼睛軟軟朝他一笑:“阿兄,阿潤走了嗎?”

沈硯清幾步上前,伸手輕輕揪了揪小姑娘的髮髻,問道:“方才走的,寧兒,昨日進山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哎呀呀,阿兄,看看時辰我們也該拜師去了,誤了時辰可就不好了!”

沈樂寧眼皮一跳,打著哈哈,從哥哥的長臂下鑽過跑了幾步回首笑嘻嘻望著他:“走呀!阿兄。”

沈硯清腳尖微動,沈樂寧只覺眼前一花,下一瞬她就被沈硯清揪著後衣領拎了起來。

沈樂寧:“???”欺負她不會輕功是吧?!

兩條小短腿在空中蹬了蹬,沈樂寧鼓起臉頰,兇巴巴道:“阿兄,這樣不好玩,快放我下去!”

沈硯清這次顯然並不打算輕易揭過此事,就這這個姿勢拎著小姑娘從後院繞了出去往後山走去。

“你何時解釋清楚,我何時放你下來。”

沈樂寧捂臉,悶悶控訴:“你無恥。”

沈硯清挑眉,不鹹不淡回她:“多謝誇獎,你若不想以這種姿勢拜師,最好儘快說清。”

聞言,沈樂寧怒了,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啊哈哈,在阿兄這裡,惹到她算是提到棉花啦!

反抗無果後,沈樂寧只好像倒豆子般將昨日遇險一事說了出來。

沈樂寧透過指縫看著沈硯清越來越陰沉的面色,默默嚥了口口水,弱弱開口:“阿兄,打了我,可就不能打阿潤了。”

沈硯清動作輕柔將小姑娘放回地面,還貼心蹲下身為她整理裙襬,聞言皮笑肉不笑道:

“你倒是處處為那臭小子著想,你可想過若是昨日你和阿潤其中一人受了傷,我會如何?爹孃又會如何?”

沈樂寧啞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默默垂下眼睛裝鵪鶉。

見妹妹情緒低迷,沈硯清心軟伸出雙臂將小姑娘輕輕攬入懷中,像是珍寶般摟著。

“寧兒,我知曉你藏了心事,但是,我們是家人,你為什麼不能多依靠我一些呢?

你可知每每見你一人獨自舔舐傷口,我有多想和你共同分擔!

寧兒,你大可往前走,但你永遠記住了,哥哥一直在,你若是累了或是倦了,便回頭看看家的方向。”

沈硯清一番話下來,沈樂寧早已淚流滿面。

她早已習慣一人砥礪前行,一人縮在無人知曉的角落獨自舔舐傷口。

一個人熬過了太多太多的苦難和辛酸......

如今,她真的可以放鬆片刻了嗎?

沈硯清一直垂眸觀察著妹妹情緒的變化,胸前那塊被妹妹的淚水洇溼的布料正巧貼近心口。

沈硯清無可避免也溼了眼眶,他垂下腦袋用臉頰貼著沈樂寧的發頂輕輕蹭了蹭。

似是委屈極了,眼尾無意識滑落下一滴滾燙的淚珠沒入妹妹濃密的髮絲中。

“寧兒,無論如何,都請你再相信哥哥一次,好嗎?”

“好。”

——竹屋。

陸釗頗為新奇打量著眼睛紅腫的沈樂寧,感嘆道:“原來感情再好的兄妹也會吵架啊。”

沈硯清自顧自倒了一杯茶遞給妹妹,言簡意賅:“不是吵架。”

自討沒趣的陸釗“切”了一聲,抬手指了指屏風後。

“瞧瞧去吧,小丫頭。”

沈樂寧看了看哥哥,見沈硯清朝她頷首,這才放下手中的茶盞走向屏風後。

陸釗支著下巴懶洋洋望著兄妹倆的互動,深棕色的瞳孔閃爍著微光,唇角勾著淺淺的弧度,眼底卻瀰漫著懷念之色。

他出神想著,若是當年和暮孃的孩子還在,大抵也似小丫頭這般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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