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寧雙手接過牛皮袋,聽了他這話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為了師父那岌岌可危的形象,連忙開口解釋道:

“您誤會了,我恰好來鎮上有事,替家師取一這趟也只不過是順手罷了。”

聞言,谷主眸光古怪打量了沈樂寧片刻,才若有所思說道:

“他老陸走了什麼狗屎運,竟收了你這麼個小女娃!”

“嘿,不如這樣!”谷主忽地雙手一拍,目露精光盯著沈樂寧,嘿嘿笑著說:

“小丫頭啊,不如你拜我為師吧,陸釗那傢伙脾氣不好,我聽說啊他那大徒弟被他折磨的,嘖嘖嘖,那叫一個慘啊!”

沈樂寧見谷主一雙眼眸泛著綠光,以及那張佈滿胡茬還露出極其猥瑣笑意的臉,不出意外的生理性反胃了。

竭力剋制著想要給他一巴掌的衝動,腳下默默往後挪了一步,訕訕笑道:

“這就不必了,您的好意晚輩心領了,晚輩還要回去交差,就先告辭了!”

話落,沈樂寧頭也不回拔腿就跑,好似背後有什麼洪水猛獸般。

谷主“切”了聲,他抬手摸了摸臉,皺著眉頭朝柳成竹努了努嘴,道:

“徒兒啊,為師這張臉,很可怕嗎?”

目睹了大灰狼誘拐小白兔全過程的柳成竹一言難盡看了眼自家師父,絲毫不給面子懟他:

“這麼多年了,你還嫌我說的不夠直白嗎?”

谷主:“......”

柳成竹展開摺扇遮去半張臉,將唇邊的笑意遮得嚴嚴實實,他輕咳一聲讓自已的聲音看起來和平日裡無異,道:

“師父您自個慢慢玩吧,徒兒就先告辭了。”

谷主白他一眼,掄起錘子繼續錘鍊著工臺上初具形狀的刀身,餘光見柳成竹依舊立在那,遂不耐煩道:

“滾滾滾,別在這礙老子的眼!”

望著小老頭略顯佝僂的身影,柳成竹狐狸眼中掠過一抹暖意,拂袖轉身離去。

——無名食譜。

“小叔,一碗餛飩。”

“得嘞...阿竹?”

“是我。”

柳成竹伸出雙手撐著眼前這個淚流滿面的中年男子。

良久,柳暉源才平復好洶湧的情緒,將不知何時躲在身後的女兒抱進懷中。

柳成竹向小姑娘介紹著自已,嗓音是前所未有的輕柔:“悠悠,我是阿竹哥哥哦,還記得我嗎?”

悠悠朝柳成竹的方向歪頭,張了張口竭盡全力也無法擠出一個音節,她默默攥緊衣襬,眼眶紅了一圈。

柳成竹心尖一疼,小心翼翼將悠悠抱到自已懷裡,輕輕拍著她瘦小的脊背,嘴裡哼著不知名的小曲,直至小姑娘在他懷中睡著。

柳暉源隨意摸了把臉,啞著嗓子說道:“多謝你了,阿竹。”

柳成竹搖頭:“小叔,你我之間不必言謝,此番前來我只為一事。”

柳暉源動作輕柔將女兒抱到膝上,說:“你說,只要是我能幫得上的。”

柳成竹輕笑一聲,再次搖了搖頭,只聽他用低柔的音調說著:

“並非要你幫我,而是我可以助悠悠復明。”

柳暉源瞳孔一縮:“此話當真?”

這些年,他尋遍了無數醫者,最後都是以失敗告終,他已經失望太多次了。

但是,只要有希望,他願意再信一次!

不僅是為了悠悠,更是為了亡妻!

柳成竹眼眸含笑,道:“小叔想好了?”

柳暉源語氣決然:“是,分別的這些年我雖不知你經歷了什麼,但你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孩子,我信你!”

酸澀同時湧上心口和眼眶,柳成竹笑著眨了眨眼睛,隱去眸中泛起的水光:

“小叔,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好,”柳暉源倏地無措搓著手,神色彷徨地說:“阿竹啊,可需要我準備些什麼嗎?”

柳成竹溫聲安撫著柳暉源:“無需,我已準備妥當,您和悠悠解釋清楚便可開始。”

“好好好。”柳暉源佈滿紅血絲的眼中閃爍著點點淚光。

整整三年了,悠悠終於可以再次見到光明瞭嗎?

——竹屋。

沈樂寧正要推門而入,屋內師徒的談話聲緩緩響起:“清兒,此行進京,你真要與為師一同前去?”

“是。”

“這是你深思熟慮後的決定嗎?進京未必是一件好事,你可想好了。”

陸釗語重心長再次勸誡道。

沈硯清卻格外的果斷堅決回他:“是的,師父,隨您進京是我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陸釗目光復雜看著眼前的大徒弟,良久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不錯,有膽識。”下一瞬,他的話音一轉,“寧兒那,你可說了?”

聞言,沈硯清整個人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般蔫了,眉宇間盡是苦惱。

“不必說了,我已經知道了!”

沈樂寧再也忍不住推門而入,凜冽的眸光瞪了眼沈硯清,隨後移向陸釗,嗓音淡漠道:

“師父,我能單獨和阿兄聊兩句嗎?”

陸釗聳聳肩,無視了大徒弟投來求救的目光,徑直走了出去還極為貼心闔上門板。

沈硯清:“......”

“阿兄。”沈樂寧面無表情喚他。

“寧兒......”沈硯清訥訥看向妹妹,卻不敢與之對視。

沈樂寧並不予以回答,而是隨意將包袱放在雕花紅木桌上,順勢坐了下來。

她的表情淡淡,輕輕掀開眼皮冷冷地掃了眼坐立不安的沈硯清,彷彿站在高處俯視著一個微不足道的人。

這一瞬,沈硯清竟是生出了一種錯覺來,他好像從未真正瞭解過他的妹妹。

當沈樂寧表露出居高臨下,俯瞰眾生的姿態時,他們之間的距離看似觸手可及,實則宛若天塹。

沈硯清不由自主邁出一步,抬手想要觸碰妹妹,卻被沈樂寧輕輕揮開。

他怔怔望著自已落空的手,委屈和不解在此時此刻抵達巔峰,眼角毫無徵兆落下一行淚。

見狀,沈樂寧無奈收回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起身掏出帕子遞給他,脫口的話語依舊帶著刺骨的冰冷:

“阿兄連這都受不了,又談何進京面聖?”

沈硯清並不理會她,像是生悶氣的小孩那般胡亂擦著眼角的淚水,時不時用小眼神控訴妹妹的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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