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曹操”來了
老闆輕輕喚了聲，小姑娘躊躇片刻，還是咬牙露出整個腦袋，朝著老闆的方向軟軟一笑。
姐弟倆看清小姑娘那雙沒有一絲光亮的瞳仁時，瞬間明白了老闆為何甘願屈居於這僻靜的一隅。
沈樂寧遞給弟弟一個疑惑的眼神，沈嘉潤搖了搖頭表示自已並不知情。
老闆走了過去，放下手中的托盤，輕柔摸了摸女兒的髮絲，輕聲道出了自已的經歷。
老闆姓柳，名為暉源，祖上乃是御廚，後來他的祖父厭倦了宮內的爾虞我詐，便自請離宮回鄉。
祖父回鄉後開了一家小食鋪名曰齋月，後來小食鋪在他父親手中不斷做大，甚至在上京城內佔據了一席之地。
常言道，木秀於林而風必摧之。
壟斷了上京城食肆這一行業的背後之人暗中陷害，不動聲色便毀掉了齋月的好名聲，順勢引起民憤抵制齋月。
他的父親深受打擊，鬱鬱寡歡很快撒手人寰，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又覺不夠，悄無聲息在柳家放了把火。
柳暉源深深嘆了口氣，指腹顫巍巍拂過女兒的眼睛，壓抑的聲線裡盡是哽咽：“放火那日我恰巧有事出去了，獨留夫人和悠悠在宅子裡，誰知！”
“夫人為了護著悠悠，生生......”
柳暉源喉結艱難的滾動著，良久才繼續說道：“床榻之下有一庇護之處，但那處只能夠容納一人，夫人她......”
柳暉源隨意用袖子抹去滿面淚水，不願再提起妻子被火包裹時的痛苦，他收緊摟著女兒的手臂，沙啞的聲音裡被恨意侵佔：
“儘管悠悠藏進了床榻之下，可這雙眼卻被煙霧燻瞎，悠悠醒來後，竟是口也，不能言......”
“再之後，我帶著悠悠幾經輾轉來到此處，開起了這個無名食鋪。”
語罷，柳暉源朝姐弟倆歉意一笑：
“二位抱歉了，讓你們聽了我一肚子煩心話，今日這兩碗餛飩錢就當我請二位了，還請慢用。”
柳暉源像是再也忍不住了，抱著女兒步履匆匆走進後廚，不多時，狹小的廚房裡傳出男人壓抑的哭聲。
味同嚼蠟般吃完了一整碗餛飩，沈樂寧在桌上留下一塊銀錠，便和沈嘉潤離開此處。
直到走出無名食譜好遠，沈嘉潤才忍不住踹了一腳牆壁，一雙清明澄澈的眼眸充斥著火光，只聽他聲音沉重說道：
“阿姐，此前你不是問我今後想做什麼嗎？”
聽了這話，沈樂寧眸光微閃，側首對上弟弟的視線示意他繼續說。
“我想好了，我要做一個懲惡揚善的清官。”
沈樂寧眉梢一挑，並不做評價，而是鼓勵說道：“那便朝著你的目標努力前行吧。”
清泠泠的眼眸在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變得晦暗不明。
你若要著天下再無不公，那我便給你撐起一片清明無雲的天又何妨？
私塾外，揮別了依依不捨的沈嘉潤，沈樂寧面無表情朝著打鐵鋪的方向走去。
柳暉源......
心中默唸著，手中撥弄菩提手串的速度不自覺加快，直至在打鐵鋪前見到了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沈樂寧笑了。
哎呀呀，這不說“曹操”，“曹操”到！
重生的蝴蝶效應，還是強大啊。
似是察覺到了沈樂寧不加掩飾的目光，身著竹葉暗紋的月白色錦袍青年從圖紙中抬起腦袋。
清冷淡漠的鳳眸對上邪肆輕狂的狐狸眼，
青年牽起玫瑰色的唇瓣無害一笑，這一笑襯得那張禍水臉愈發的邪魅張揚。
沈樂寧勉強壓下心口的悸動，在心中罵了句髒話。
前世今生唯獨柳成竹這張臉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勾起她心間的悸動。
無他，實在是柳成竹這張比之蘇妲已都不遜色的臉太過攝人心魄，
他就靜靜立在那，無需多餘的動作，便可令無數人為其瘋狂，任其肆意玩弄。
看到他這張臉，無論如何都不會把他和醫術高深的神醫關聯上，可他偏偏就是！
想起上一世得知柳成竹真實身份竟是藥王谷的傳人時，她下巴都要驚掉了好吧！
這也太人不可貌相了！
“這位姑娘，在下知曉在下生的著實貌美，可你這般不加掩飾盯著在下，在下也是會害羞的。”
柳成竹的嗓音也似他的容貌那般，放蕩中含著絲纏綿，深情中又夾雜絲不易覺察的冷意，他尾音音調微揚著，撩撥得人耳尖發麻發燙。
沈樂寧眼眸流轉著似冰凌的寒光，皮笑肉不笑道：“真是抱歉啊，只是瞧見公子身姿容貌與故人相似，這才......”
話音到此處便斷了，沈樂寧朝他微微頷首，徑直掠過他走進打鐵鋪內。
一門之隔，柳成竹緩緩眯起眸子，眼底掠過一抹暗色，指尖漫不經心勾起一縷髮絲纏繞在白玉似的指節上。
呵，似故人之姿？
熟悉柳成竹的人都知曉他最寶貝的就是他那張臉，也厭惡旁人拿他這張臉做文章。
沈樂寧正是因為知曉此事，才故意這麼說的，目的就是為了激怒他。
只見柳成竹袖口閃過一道銀光，一根銀針勢如破竹般投射了出去，直逼沈樂寧伸出的手腕。
“錚——”
銀針猝不及防撞上打鐵鋪老闆舉起的刀背，柳成竹投去陰鬱的目光，卻被打鐵鋪老闆瞪了回去。
柳成竹撇撇嘴，裝作無事發生般淡淡撫平袖擺的褶皺。
沈樂寧不動聲色收回餘光，唇角勾起一抹隱秘的弧度。
果然......
前世從醉酒後的柳成竹那得知了打鐵鋪老闆和師父是生死之交的老友，
後來在某次執行任務時又得知了這位打鐵鋪老闆正是藥王谷那位深居簡出的谷主，
而柳成竹又正好是藥王谷的傳人。
這麼串在一起，上一世她謀劃宮變之時某些說不上不對勁卻又合理的存在，這一世便明明白白擺在眼前了。
“陸釗那老東西連你這麼小一隻的丫頭都捨得使喚出來，嘖嘖嘖，真是世風日下。”
谷主將手中遞給沈樂寧，摸著他那剌手的鬍子粗聲粗氣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