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伯說得不錯,男子漢大丈夫,本應行於天地之間,弘揚浩然正氣,跪天地,跪祖先,跪父母,這便是本源之所在。

畢竟這裡是北朝,是信奉祖先的一支文明,而信奉祖先的本質,就是不能忘本,就是要為自已所抉擇出的結果尋求一個出處,不管是出處的頭兒,還是它的尾。

總得有個理由,也總得有個說法。

若一個人連自已的父母都不跪,連自已的祖先都已忘記了,那這片天地之間,又豈會給此人留有餘地呢?

壽伯本就是遊子澈的長輩,其地位在老遊家更是堪比家主遊紹安,所以遊子澈跪他倒也無可厚非,可是這也不能任由他遊子澈繼續胡說八道呀。

這不三言兩語的,這個混世魔王就攪亂了老人家的心境,是惹得壽伯吹鬍子瞪眼睛的,竟是一臉的怒容。

只是老頭兒的這副怒容,怎麼看上去那麼奇怪呢?

眼瞅著遊子澈還不起來...

(啪...)

(手掌拍在桌面的聲音...)

“站起來說話!”

這一刻,慈祥二字在壽伯的眼中瞬間消散乾淨,餘留的就只是嚴厲,就只有權威了。

“起...起...起...這就起...這就起...”

遊子澈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壽伯會突然發這麼大的火,剛才還好好的呢,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

思來想去一番,他也沒能察覺到這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裡,不過這會兒已沒有時間再讓他瞎琢磨了,畢竟老頭兒這會兒正發火呢,他再是愚鈍,怕是也不會傻到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繼續去挑戰老傢伙的權威。

原本他還計劃著晚上逃出九陽山呢...

現在看來,有老頭兒在身邊這麼盯著他,他還想跑?

怕是連門兒都沒有了吧!

只是可惜了這盤美味的松子糕,那可是他軟磨硬泡求來的好東西,真當劉媽那麼好心腸呢,專門為壽伯蒸了一屜松子糕?

想什麼呢!

就劉媽那臭脾氣...

嘖嘖嘖...

所以咯,對於遊子澈來講,這會兒的他壓根兒就不要有什麼別的想法了,就乖乖地按照壽伯的話去做,急匆匆地站起身來,就這麼耷拉個腦袋,看著就跟在罰站似的,怎麼看都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至於被他反覆推敲的偉大計劃,怕是早就被壽伯方才的那一通怒吼給嚇得忘了個乾淨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可不就是犯了錯的孩子嗎?

只是這孩子的年紀看上去稍微大了那麼一些罷了。

遊三歲啊遊三歲...

(哎,一聲無力的嘆息...)

看著眼前的遊子澈,壽伯當真有些無奈。

但也只是無奈,即便老頭兒的心裡急得不行,但他也清楚一點,這強扭的瓜不甜,萬一勁兒大了把瓜苗兒給折斷了,那才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呢。

所以對待孩子教育的問題上,壽伯很清楚是不能太過於強硬了,但也不能放任為之,說實話這個度真的不太好把握。

勁兒大了會傷到孩子,可這勁兒小了又對調皮的孩子們沒有多大效果...

當真令人頭疼啊!

“皇甫澗的閨女天賦極高,如若給予這孩子正確的引導,那麼她的未來將不可限量,其成就之高恐超越你爹,甚至有可能帶領咱們九陽山步入新的高度,宗裡幾個老傢伙一致認為這丫頭才是咱們九陽山的未來,至於你呀...”

說著壽伯便手指屋內的黃銅鏡子,滿眼都寫滿了失望。

(又是一聲嘆息...)

“你好好照照鏡子看看吧,你看看你現在都成啥樣了,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的,哪還有個少宗主的樣子,我不是在打擊你,就你現在的程度,別說是蘭丫頭了,就算是宗裡的普通弟子,怕是你都打不過,至於蘭丫頭,恐怕你連這丫頭的身都進不來,遊子澈啊遊子澈,你是個男人啊,你別到時候連個女人都保護不了。”

看來壽伯是極其看重皇甫蘭這丫頭的,甚至給予她的評語都是如此之高,相反再看看遊子澈,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了。

呵呵...

這樣的落差可不是一點半點啊,竟有一種爛泥扶不上牆的感覺。

“那她也不能天天揍我啊,您瞅瞅,你都瞅瞅呀,哪這兒...還有這兒...這兒...壽伯呀壽伯,您且睜大眼睛看看吶,我這身上哪還有塊兒完整的地方吶,全都是淤青,全都是傷,全都是那個瘋女人給掐的,給揍的!”

正所謂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唯一不同的是,反抗也會區分出個大與小來,對於這會兒的遊子澈來講,他的反抗就等同於是個笑話,最起碼在九陽山這個地界兒,怕是沒人會理他的。

畢竟就他的這個名聲...

哎...

一言難盡啊!

“那是你活該,她揍你揍得對,依我看揍你還算是輕的了,你說你一天到晚的到底在想些什麼啊?你這腦袋瓜裡裝的都是些啥?裝的都是豆腐腦嗎?”

不管遊子澈如何辯解,他的話術總是讓人覺得綿軟無力,最起碼在壽伯的心裡,他對於遊子澈剛才的辯解就很不認可,若是認可的話,倔老漢也不會爆出下面的金句:

“來來來,你聽聽,你且聽聽,你這些年乾的那些事兒,那都是人能幹出來的?哦,我給你數數啊,帶頭翻牆去隔壁村子裡偷雞,然後被人家胖嬸拿著鐮刀追了三里地,這是你乾的吧...”

說罷,壽伯伸出了大拇指,暗示其一。

“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去人家女弟子的院子裡裝鬼嚇人,然後讓人家女弟子聯名把你的黑狀告到了老太太那兒,你說你損不損呀,丟不丟人呀...”

又伸出了食指,暗示其二。

“還有前年的時候,我說你是不是吃多了沒事幹啊,你往人家茅廁裡放什麼鞭炮啊,炸得人家一身都是,你怎麼這麼缺德啊,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這個事兒,你爹在宗裡大半年都抬不起頭來...”

伸出了第三根手指,暗示其三。

“對還有上個月,人家不讓你親,你怎麼還硬親,你說你得逞了就算了,關鍵是你還沒得逞,還讓人家女弟子給揍了,遊子澈啊遊子澈,你可真是把咱老遊家的臉都給丟盡了啊。”

看了看手心,隨即賭氣似的一甩,瞧把老頭兒氣的。

“那會兒不是還小嘛...”

嚯,犯下這麼多錯,就這一句反饋?

“我呸,你小嗎?來來來,你給我好好照照鏡子,你小嗎?你哪兒小了?如今我都得仰著頭才能看見你的臉,你告訴說你還小?你要不要臉啊,你能不能給咱老遊家爭口氣啊!”

果然,倔老漢的脾氣一旦上來了,那可不好澆滅啊。

“虧你爹還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你怎麼就不能給他漲漲臉呢?”

(為之一聲輕嘆,道盡心中不甘啊。)

“遊子澈你真應該感到慶幸,得虧老天爺開眼,沒有掘了咱老遊家的祖墳,讓咱們家能遇到蘭丫頭,就你這副德行,人家丫頭能願意嫁給你,那你是先人給你攢下的德,你真要感謝人家。”

氣歸氣,饞歸饞,該說的說,這該享受的還要去享受,要不然可惜了劉媽的手藝了。

說到這裡,壽伯用餘光快速地瞄了一眼桌上餘下的松子糕,上下動了動喉嚨,當真忍得很艱苦。

“壽伯,算我求您了,要不您再跟我爹說說,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我現在都不敢做夢,一做夢就夢到她,一夢到她就驚出一身冷汗,夢裡她除了在抽我,就是在抽我的路上,當真是沒別的夢了,您想想啊,這還只是個夢啊,您可知道這白天我都是怎麼度過的嗎?”

本來遊子澈還想繼續訴苦,但是他的話剛到嘴邊兒,就被壽伯給打斷了。

“你愛夢到誰就夢到誰,這跟我沒一點兒關係,我就是告訴你一件事情罷了,至於你怎麼看那是你的問題,蘭丫頭是你爹千挑萬選出來的,即便你惡名在外,但是人家絲毫不介意,甚至不止一次地在你爹面前為你開脫...”

(又是一聲嘆息,看來就遊子澈的感情問題上,老傢伙還當真有一股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這一天兩天還好說,你可以說她在裝,可是蘭丫頭這種生活狀態已經快六年了,難不成你要告訴我她這六年來都是裝腔作勢地活著?遊子澈啊遊子澈,做人要知足呀,做人要講個良心呀,你就這麼鐵石心腸的嗎?”

看來倔老漢真的很喜歡皇甫蘭這個小丫頭。

“我就是受不了她趾高氣揚的樣子,拽什麼拽,有什麼好拽的,若不是...”

只不過話還沒講完...

(啪!!!)

又是一聲脆響,那是倔老漢手拍桌面的聲響。

“還有完沒完了,你還來勁了是吧,我就不明白了,你說她拽,我問你,她有你拽嗎?她敢在半夜裡不睡覺去裝神弄鬼地嚇唬人嗎?她敢沒事幹了去拿鞭炮炸茅房嗎?她敢忽悠師兄弟們去農家偷雞摸狗嗎?她不敢幹的事你全乾了,然後你說人家姑娘家的拽?”

一邊說著,老傢伙趁機順起一塊松子糕。

“你知不知道為了你的事兒,你爹是怎麼跟皇甫澗保證的,你還能不能為你爹爭個臉啊,老話說得好啊,這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我怎麼在你身上看不到一點尿性呢?”

大口咬上一口,那味道美極了。

“行了你也別給我瞎傳道了,你和蘭丫頭的事兒就這麼定了,我奉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遊子澈啊遊子澈,蘭丫頭可是你這輩子最大的機緣,你可別拿腳踹了啊!”

而就在這時...

就在壽伯準備將手裡剩下的那半口松子糕給送進嘴巴里的時候...

“行了壽伯,您也甭勸了,這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

一聲極為淳厚的聲音,就這麼從門口處飄來,而遊子澈在聽到了這聲後,整個人竟有些腳軟,至於準備享受美食的壽伯,則趕忙站起身來。

只因此刻來到屋內的人,正是遊子澈的親生父親,九陽山的一宗之主,刀箭雙絕·遊紹安!

只是他的這個造型...

有些辣眼睛哦!

“叫我說這臭小子就是讓您和蘭兒把他給慣得沒邊兒了,您別老慣著他,該給他緊緊皮,那就得上勁兒啊,您老是這麼寵著慣著的,這以後咋辦呀?”

好傢伙,遊紹安是真有個性啊!

待扶著壽伯重新坐下後,遊紹安這才瞪了一眼此時正在罰站的遊子澈,一眼之後也就挨著壽伯坐了下去。

“這是劉媽做的吧!”

看著桌面上擺著的松子糕,遊紹安一邊問著壽伯,一邊用手輕巧地捏上了一塊。

“剛出鍋孩子就給我端過來了。”

壽伯還是心軟啊,別看剛才教育遊子澈的時候還有模有樣的,可真當親爹來質問了,他可又開始處處維護孩子,也難怪遊子澈對倔老漢的感情不一般呢。

“哦?剛出鍋的?那可真趕巧啊,這我不得嚐嚐了?要說劉媽這手藝還是很讚的啊!”

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遊子澈,遊紹安便自顧自地品嚐起來。

“嗯,您老還別說,軟糯香酥,今兒個這松子糕格外好吃啊!”

輕輕地咬上一口,遊紹安立馬開口誇讚,一邊誇讚著劉媽的手藝,一邊又從盤子裡捏起了一塊,是快速地將手中的松子糕放在了壽伯的手心裡。

“您再來一塊...”

面對壽伯,遊紹安還是極其尊重的,畢竟若沒有眼前的這個老傢伙,他指不定要在黃泉路上走幾個來回了,所以別看他如今貴為一宗之主,可是在他的心中,始終是存有一片天的,而他的這片天便是眼前的這個倔老漢。

“還愣在那幹嗎,要渴死我和壽伯啊!”

只不過他變臉的速度也著實地快了一些。

“來了來了...”

聽聞這一聲怒吼,遊子澈立馬打了個激靈,只見他手忙腳亂地端起屋內的水壺,是滿上了兩杯清水,只不過不知他是不是內心過於緊張,導致了這兩杯清水在端到桌面上的時候,已經灑地就只餘下半杯了。

看著桌面上的兩杯水,遊紹安的表情立馬就顯得不太好看了。

“連個水都不會倒,晃晃悠悠的,你說你還能幹點啥,真是吃啥啥不剩,幹啥啥不行,哎!”

一聲嘆息,遊紹安的心好累,他怎麼會攤上這麼個極品兒子啊。

想他曾經也是風光過的人物,整個北朝誰沒聽過他遊紹安的大名,可現在呢?

還有誰能記得是刀箭雙絕啊!

曾經的夥伴是老的老,是殘的殘,是死的死,說實話這些年來,他已經看開很多了,可就算是這樣,他對曾經的故事還是心存念想的。

而現在還能讓他心神縈繞的,也就只剩下孩子的事兒了。

他真的希望遊子澈可以理解他的不容易,可以理解他現在的被動處境。

他不奢求遊子澈可以成為人中龍鳳,但也不願這孩子成為人渣,他的孩子可以活得很平庸,但絕不能變成一個平庸的人,因為在他的認知裡,平庸就等於任人宰割。

尤其是在當今的這個動盪年代裡,人不能任人魚肉,人不能被人欺負。

所以他才將自已的目光逐漸地落到了皇甫蘭的身上,因為他在這個女娃娃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已。

“邵安...”

壽伯剛想開口緩和一下彼時緊張的關係,卻被遊紹安給打斷了其思路。

“壽伯別說了,子澈能有今天的這個狀態,錯都在我,是我不好,為了讓咱們九陽山儘快地從黑潮的事件裡走出來,這些年我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宗裡頭的大小事務上了,導致了我疏忽了子澈的教育和引導,這才讓這孩子有了如今的這副叛逆模樣...”

說到這裡,遊紹安眼眶微紅。

“好了邵安,這怎麼能怪你,子澈他媽走得早,這些年要不是你在硬撐著這個家,指不定這孩子要捅出多大的簍子呢,你和馨兒能把孩子交給我讓我來督導教育,其實責任應該在我才是,是我沒教好孩子,是我虧欠了你和馨兒啊。”

壽伯口中的馨兒正是遊子澈的親生母親,遊紹安的結髮妻子杜馨兒。

只不過因為當年的黑潮,讓她也不幸離開了人世。

而對於遊紹安來講,他擔心黑潮的事會影響到遊子澈的身心健康,所以這些年來他是儘可能地不去讓遊子澈接觸到有關黑潮的任何資訊,因為他怕遊子澈會接受不了。

當然了,黑潮這麼大的歷史性事件,又怎麼可能瞞得住遊子澈這麼聰明的人呢?

正所謂堵不如疏,隨著他年齡逐漸長大,隨著他的心智逐漸成熟,遊紹安也開始逐步地跟他講起了當年的事。

只不過並沒有脫盤而出罷了。

聽著壽伯的話,遊紹安心裡很是難受,所以為了儘快終止這個令人壓抑的話題,他選擇給壽伯行禮,其行為語言已是明白,那是他最為真實的想法。

若沒有那場黑潮,相信杜馨兒一定會追隨迎風搖曳的鈴兒草,因為那是她歸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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