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看著昏迷中的妻子,只有在她沉睡的時候,她的那張臉才特別像林雨的親生母親。

奈何,人和人可以外表相似,脾氣、秉性、品行、習慣、學識修養,卻完全不像。

林父凝視著這張臉,忍不住想起去世了十幾年的、他那白月光般的妻子。

每次因為這個,他都會忍不住原諒眼前的這個女人,無論她鬧得有多過分。可這次,她那樣堅決和無情,要把林雨送進警局。

五年前,她也幹過同樣的事。他在他梨花帶雨的祈求下原諒了她。這次是第二次。他在想,等她醒了,必須要跟她好好談談了。

“別難過了,我問過醫生了,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江母走到林父的身後,顯得有點親密地用手拍拍他的背。接著,就把手留在他的肩膀上,安慰地摩挲著。

這一幕,完完全全落在窗外的那雙眼睛裡。恨得林因把手裡的樹枝都折斷了。

林父聽到了窗外的聲響,轉頭朝窗外看去。遲了一秒的林因,趕緊把頭低下。

“小因?”林父好像有那麼一秒鐘,看到了林因的臉。

但,他又馬上疑惑自已是眼花了,自言自語起來,“不不不,不可能是他。他這個時候應該正在監獄裡睡覺,怎麼可能會出現在他母親的病房外呢?”

江母也表現出疑惑的樣子,“是啊,不可能的。”

林父乾脆起身,疑惑地走到窗前,再拉開一點窗戶,睜大眼睛仔細地朝窗外望去。

月光下,他看到一隻小貓正從小路的這邊,大搖大擺穿行到小路的另一邊。窗外一派寧靜的夜色。

林父當然不會知道,這看似寧靜的夜色下,藏著一場多麼洶湧和危險的暗流。

林因就躲在他的窗戶底下,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他這個時候要是發出任何聲響的話,免不了會引起一陣騷動,從而驚動值班醫生和護士,以及六樓的獄警們。

“原來是隻小貓。”林父微垂著頭對江母說。

江母點點頭,“你餓了吧?外面的林雨肯定也餓了。我剛才在來的路上,已經發了資訊給我的兒子,讓他送三份夜宵來。”

林父的肚子,這時候就趕巧的咕嚕咕嚕叫了兩三聲。像是聽到夜宵在來的路上,胃開心地跳了起來。

“謝謝您,您總是這麼貼心。”

林父又不好意思地說:“我剛才在來的路上還在周邊看,打算一會兒出去給您和小雨買夜宵呢。那個,如果來得及的話,就告訴您兒子,別跑來送了。我現在就出去買吧。”

江母溫暖地笑一笑,“林爸爸,你就別忙了,就聽我的吧,好好坐著等。我兒子已經在路上了。剛才還發資訊說,還有一條街就要到了。”

窗外的林因,聽到他們在母親的病房商量著吃夜宵,心裡就氣得想把他們當夜宵生吃了。

他滿腦子都回響著母親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你媽媽我啊,命苦啊,可憐啊。所有的人都不愛你的媽媽。你可是媽媽從身上掉下來的肉,媽媽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可一定得聽媽媽的話、愛媽媽啊。”

轉眼之間,林因就消失在了母親病房的窗戶底下。

樓道里,林雨站在繼母的病房門口,手放在門把上停留了許久。最終,她還是選擇默默轉身走開了。她必須遵從自已的內心,她不願意走進去探望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她願意陪著父親來,只是為了減少父親內心的難為情和糾結。為了父親,她甚至默默贈送了病房裡的女人一句祝福:希望你康復。

林雨想去醫院周邊,為父親和江南母親買些夜宵。摸遍全身上下,只在褲子口袋發現了一塊錢硬幣。

她打算先去衛生間,出來之後問父親借些錢出去買夜宵。她想,她的父親和江南的母親一定已經很餓了。

林父開啟病房們,想把一會兒江媽媽的兒子會送夜宵來的事情,告訴林雨。卻看到林雨剛好拐進衛生間。

他先關上病房門退回去,想著一會兒再出來跟女兒說。

昏暗的護士站,一個護士拿著輸液瓶,走到樓道另一側的病房裡去。

趁這個空擋,林因在護士站的桌上,順走了紙、筆、眼鏡,以及一件扔在桌上的白大褂、未拆封的一次性口罩。

接著,林因鑽進一個無人的病房。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變身成為一個身著白大褂的醫生。

林因把口罩拉到幾乎蓋住眼睛的位置,頭上的白帽子壓低到眉毛底下、幾乎到睫毛的位置。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

他又從口袋裡拿出眼鏡戴上,朝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林雨從衛生間隔間出來,洗了手,順便洗了一把臉。她用雙手掬一捧水,把臉埋在裡面。每次感到心特別累的時候,她就會這麼做。

這一招,是小時候母親傳授給她的。不管過去幾年十幾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她身上繼承的母親的某些習慣,是林雨在漫長的歲月裡,思念母親的證據。

也是母親在這個世界上活過的一些微小的證據。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繼母大鬧之後,她就會尤其思念母親。她甚至擔心,母親在天上看到她和父親此時的生活,會難過,會心疼。

那是林雨不希望的。

林雨把臉埋在掌心捧著的水裡時,就會在心裡默唸:媽媽,小雨過得很好的,在那裡不要擔心我!

每每這時,她的耳邊,也會想起母親的聲音來,“好嘍,你現在再把臉抬起來,是不是就會感覺舒服了很多?”

“妹妹。”正當林雨要抬起頭時,她的耳邊驟然響起了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恐怖的聲音。

她慢慢張開眼睛,在鏡子的倒影中,看到了那張五年沒見的臉。他長高了,面相也更陰冷狡邪了。林雨不可置信能在醫院裡見到他。

“林因?你不是?”

林因打斷她的話,“我不是應該在監獄裡服刑嗎?對吧?可是,我有點想你這個妹妹了,就回來看看你啊。萬一,你和你爸,趁我不在呢,會做出毆打我媽啦,把我媽逼著跳樓啦,之類的事……”

林雨感覺脖子大動脈處,緩緩爬上一絲涼意。

在鏡子中,她看到林因手中握著一把手術刀,亮著一抹寒光。

“你,提前出獄了嗎?”林雨身上沒有電話,脖子上又有刀逼著。她想盡可能地拖延一點時間,轉移一下話題。

很明顯,林因已經不知道透過什麼途徑,得知了他母親跳樓癱瘓的事。他出現在這裡,不用說,肯定也是為了為母親出頭。

林因玩味著手術刀,在她的脖子處拍了拍,“你是不是很怕我這個時候回來啊?可是,你們毆打、逼我媽跳樓的時候,怎麼就不怕了呢?”

“沒有人毆打你媽,更沒有人逼她跳樓!”林雨說。

她十分清楚林因的秉性。他是那種自已相信了的事,任何人解釋再多都不會聽進去一個字的人。

他非常自以為是,也非常自負和一根筋。

“那你告訴我,我媽為什麼會躺在醫院的病房裡?你爸和那個衰人的媽,又怎麼會勾肩搭背的,出現在我媽的病房裡?”他用陰冷的眼神盯著鏡子中的林雨。

“前因後果,我也還有不明白的地方。所以,我現在還沒有辦法,給你解釋清楚這件事。”林雨吞嚥一口唾沫,以此來緩解自已內心的緊張感。

林因冷笑一聲,“你和你爸做的,你當然解釋不清。殺人兇手能解釋清自已沒殺人嗎?像我,我就從不解釋我沒霸凌江北。”

林雨跟他是解釋不清的。他的腦子想問題的方式,和正常人想問題的方式不太一樣。

“你去看過你媽媽了嗎?”林雨試圖透過這種方式,先騙他走出衛生間。在樓道,至少她能想辦法逃跑和呼救。

林因搖搖頭,“我想先來見見你,再去見我媽。怎麼樣?你感動嗎?”他低頭在林雨的身上嗅著,“對,就是這個味道,五年沒聞到過這個味道了。這五年在裡面,我可是每時每刻都在想著你啊。你呢,我的好妹妹,你有沒有想我啊?”

林雨試圖掙扎。

林因手裡手術刀的刀刃,突然向林雨頸部的皮肉割進去。雖然割得並不深,但鮮血還是流了出來,染紅了林雨衣領。

林因收起嬉皮笑臉,臉色忽然變得更陰沉,“我的好妹妹,你瞭解我這個人的性格的,對吧?我媽變成那樣,你該清楚,你和你爸,還有那個姓江的女人。你們三個,馬上會很慘。”

話音未落,他就打暈了林雨。

出了衛生間的門。右拐,就是通往地下一層二層太平間的入口。

能拍到那個入口的監控,剛才,林因一巴掌就給他打歪了。

林因把昏迷的林雨扛起來,走出衛生間,直接拐進隔壁的太平間的入口。

他一直從通道下到二樓,把林雨扔到樓道盡頭的太平間。把蓋屍布撕成條,把她綁到停屍床上,又用布團塞住嘴巴。最後,給她蓋上白布。

林父從病房走出來,朝衛生間的方向看一眼,林雨還沒出來。四下也看不到林雨的身影。

回到病房,他不禁按住自已狂跳的右眼皮,自言自語道,“上個廁所上這麼久,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我這右眼皮一直跳,別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吧?”

江母走到他面前,柔聲說:“別擔心,我現在就去衛生間看看林雨。”

這時,一位眼鏡醫生推開病房門走了進來。

“這是睡前的第二次查房嗎?”林父問這位眼鏡醫生。

他並沒察覺,這位眼鏡醫生,其實就是自已那應該在坐牢的繼子,林因。

林因隨意點一下頭,儘量不與繼父和江母發生對視。

“是的,我是另一位值班的醫生,我姓李。本來應該提前一會兒過來的。一樓衛生間堵了,去二樓上衛生間。在二樓衛生間救下一個暈倒的女孩,她暈倒前,說自已叫什麼,什麼……”林因儘量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

林父心頭一緊,“李醫生,請問是叫林雨嗎?”

“對,就是叫這個名字。”所謂的李醫生說。

“那是我的女兒啊,她現在在哪裡啊?”林父緊張地問。

“在二樓最後一個病房。我剛給她輸上液,你們快去看看她吧。”林因說著,扶一下眼鏡。

“謝謝您啊李醫生。”林父感激地說。

江母也跟上。

林父走到門口關門的時候,又看了一眼這位李醫生。與他眼鏡後的眼睛,產生了半秒的對視。

他總覺得這位李醫生的聲音和眼睛,有剎那的熟悉感。也許是五年前在醫院做手術的時候,見過他?

不過,他現在顧不上思考這些,他得趕緊去看看暈倒的女兒。

林因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見樓道里二人的腳步已經走遠,才放心地走回到母親的病床邊。

他俯下身子,輕輕靠在母親的懷裡,“媽,你兒子回來了。回來修理毆打你、逼你跳樓的那三個人了!”

看母親的眼角有淚流下來,林因知道,母親能聽到他說的話。

他用手幫母親擦去臉上的淚,狠狠地說:“媽,你想讓我怎麼修理那三個人?是不是越慘越好?”

母親的手指動了一下。

林因連忙握住母親的手,“媽,那好,咱們就這麼說好了!就跟五年前,你叫我好好修理那個總是惹我煩的,老是笑眯眯的,像個傻子一樣的學弟一樣!”

母親的手指又動了一下,表示鼓勵。

“那些讓我們討厭的,和敢欺負我們的人,就得好好修理!”

母親的眼睫毛也抖動著,為自已的兒子加油,以自已的小靠山回來為榮。

她不禁艱難的在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林因自知陪母親的時間並不充裕,便握住母親的手,放在自已的臉頰上摸了摸。

夾在門縫裡一個紙條之後,他便走進通往地下停屍間的入口,靜靜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提著保溫飯盒、拎著母親外套的江南,找到母親所說的病房。

江南敲了兩下門,門裡沒反應。

這是那個人母親的病房,江南實在不願意踏進去。

他也不明白,母親這兩天為什麼會和殺死弟弟的兇手家屬,走得這麼近呢?母親是有什麼計劃嗎?母親為什麼不告訴他呢?

“江總,晚上好。”

江南聞言轉過身,看到一臉賤兮兮模樣的武乘三。武乘三的手裡也提著一個一模一樣的保溫飯盒。

這個飯盒,是江母在國際名牌店買包,消費達到千萬的時候,贈送的限量版真皮飯盒。價值不低於十萬塊。這在江家,就是當普通的塑膠袋提一提的。

看武乘三一根手指頭隨意勾著那飯盒,就知道這個保溫飯盒在他家,也是一樣的不值一提。

武乘三也發現撞飯盒了,趕緊笑稱,“這個啊,我媽趕集的時候從地攤上買的。沒想到,還能撞盒。”

“我是特意來給林叔叔和林雨送飯的。本來送到警局門口的,後來,林叔叔打電話給我說,他們來醫院了。我就送來了。”

武乘三抬頭再次確認一下病房號,“沒錯,就是這個病房。”說著,他抬手敲敲門。

門裡沒反應。

“人呢?他們是不是等了太久,餓得回家去了?”武乘三猜測。

江南看著武乘三,指指門,“要不,你進去看看?”

誰知武乘三正有此意。

他推開病房門,發現病房裡只有病床上躺著的病人。

江南走到另一邊給母親打電話。

武乘三也納悶地拿出了手機。他剛要撥林雨的電話,想起林叔叔說過,林雨沒把手機帶在身上。他又趕緊撥林父的電話。

這時,武乘三不經意地一低頭,發現了掉在地上的紙條。

“這是什麼東西?”武乘三把紙條撿起來。

“小武!”

“江南!”

只見林父和江母心急火燎的走出電梯,幾乎異口同聲地喊出他倆的名字。

林父氣喘呼呼地擦一把額頭上的汗,臉急得發白,“小武,你來得正好!找不到小雨了!她去上了個廁所就不見了!剛才來個李醫生,說小雨在二樓衛生間暈倒了,在二樓輸液。結果,我們跑到二樓,把二樓所有病房都找遍了,都沒找到小雨啊!”

在林父說這番話的時候,江母就死死關注著兒子江南臉上的反應。

看到江南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擔心,她才滿意的長舒了一口氣。

“李醫生?”武乘三警覺地問。

林父點點頭,“他來之前,也就不到半小時吧,剛有人來查過病房。”

武乘三舉起手裡的紙,忽然明白了一些什麼,“調虎離山!他就是想騙你們離開病房!”

林父抓抓腦袋,越急頭越大“他為什麼騙我們離開病房呢?”

武乘三的目光落在病床上躺著的人身上,“他會不會是想探望病人?不希望你們在場?那麼,他會是誰呢?”

“林因。”林父說。

林父瞬間想明白了,“肯定是林因。那會兒我看到他在窗外,我還以為我是產生幻覺了。原來,他是真的越獄跑回來了。”

“他怎麼會突然越獄呢?”武乘三疑惑著。

江母指著武乘三手裡的紙條,“小武,你手裡那是什麼?”

“是剛才推開病房門以後,在地上撿的。”武乘三說。

江母催促他,“會不會是那個孩子留下來的?趕緊開啟看看寫了什麼!”

武乘三趕緊開啟紙條,把紙條上的內容小聲念出來:

毆打我媽、逼我媽跳樓的兩隻老臭蟲,你們聽著!想救林雨的話,別報警,全部到地下二層來。林雨就在樓道左邊盡頭的停屍間裡。

如果你們十分鐘之內不來,或者,你們報了警。林雨,死!

剛把手機拿出來預備報警的林父,趕緊把手機塞回了口袋。

“林叔叔,我和你一起去。”武乘三說。

“可是……”

武乘三拍拍自已結實的胸肌,很堅決地說:“林叔叔,沒什麼可是的,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

江母也表示:“既然他提到了我,那我肯定也是必須去的!”

她看一眼站在病房外的兒子,說:“小南,你就別去了,你留在上面。半個小時我們沒回來,你就果斷報警。”

她又看著林父,“咱們總得留個後手。好了,時間不多了,救人要緊!就這麼定了,咱們三個一起下去!”

林父、江母、武乘三走出病房,往地下二層停屍間走去。

江南追上母親,很認真地說:“媽,我不能留在上面!您下去我不放心!我必須得下去保護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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