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娘臉色一僵,像被人揭露心事一般,低聲呵斥:“無非是警告你一番,別做錯事連累我們。”

妗小小小臉一垮,沒說話,趙大娘又道:“還愣著做什麼!一會把早飯端去前廳。”

灶房離前廳不遠,她雙手端著木托盤跟在婆子身後,婆子們腳步很快,手卻很穩,托盤裡飯菜未移。

她也有樣學樣,將將巴巴才算交差。

紅木雕花園木桌,做了十數餘人,衣著華美不菲,這是她第一次伺候主人用膳,心頭緊張。

言談間,府上的各院主子,她也算將將巴巴識了些。主位坐著一位年華垂暮的老婦人,她面孔微肥,鬢髮如霜,頭戴布帛華彩刺繡鑲珠的抹額,同身上降色繡有云波圖案的裙褂,是一個顏色。

納蘭煒坐在老夫人的左邊,右邊坐著一位姿色無雙,玉骨花容的美貌婦人。

婦人不經意間眉眼轉動,著被歲月洗禮而浸透出一抹憂傷,隨即一轉,眼中厲色乍現,不怒自威。

丫鬟們都稱呼她大夫人。

納蘭煒的旁邊做著細眉媚眼的二姨娘,一身華貴錦緞長裙,頭上簪花戴冠,右邊髮髻上帶著一支銀色步搖簪,垂珠流光,珠玉搖曳,穿戴不菲,一雙塗著寇丹的手正在為納蘭煒夾菜。

在大夫人面前與家主一副濃情蜜意,恩愛不疑的樣子,全然不顧及妻妾有序,尊卑有別。

妗小小在府裡也聽到過關於二姨娘的一些事,起初二姨娘是大夫人陪嫁過來的丫鬟,趁著大夫人生病爬上了納蘭煒的床,也該是有富貴命,只一夜二姨娘就懷上了。

母憑子貴,十月懷胎,生下三公子後就被抬了姨娘,頭些年還算安分,整日夾著尾巴做人,低眉順眼行事,三公子和四小姐過到大夫人身前撫養,二姨娘也只敢哭哭唧唧,不敢有怨言。

不久府裡又添了三姨娘。

兒女不在身前養,又失了寵,二姨娘憂愁不安,寢食難安,跪在大夫人院子裡懺悔,大夫人本名楊月儀,是茶莊東家的獨生女,楊月儀念在多年主僕情誼也原諒她勾引夫君的卑劣行徑,允許二姨娘每日探視三公子和四小姐。

二姨娘是個有心機的主,趁著楊月儀不在,一得空就對著兩個孩子說養母不及生母恩,骨肉分離算是大夫人害的。

一番說辭,算是離間。

可是兩個孩子卻並不與她親厚。

後來三姨娘無故喪命,死法古怪,二姨娘又復寵,與楊月儀決裂,自此二人水火不容。

又過了幾年,四小姐被皇帝相中,接入宮裡破格封了貴人,數月後大公子暴斃,二公子也被疾病纏身。

而四小姐入宮後一路扶搖直上,恩寵不斷。二姨娘跟著也揚眉順目,與有榮焉。

納蘭墨羽身強體健,且風華正茂,誰都不知道納蘭止白哪一天會病死,到那時,三公子最有希望成為家主,而她們的生母卻是二姨娘,所以她在府裡的身份也是水漲船高,今非昔比。

楊月儀身畔坐著是納蘭止白與納蘭墨羽。

來回幾趟後,桌上的菜已上全,這時一個高挑清秀的年輕小婦人,領著兩三歲大的孩童快步走了過來。

“祖母,娘,盈絮來晚了。”小婦人卑恭的行了行禮,方才落座。

老夫人和藹笑著說道:“無妨,也才動筷。”

大夫人楊氏面上有些慍色,起身從盈絮的懷裡把納蘭子洛抱了過去,略帶責備口吻,問:“子洛燙傷怎麼樣了?”

柳盈絮怯生生站起身,“娘,子洛大腿上的燙傷已好的七七八八了,方才又上了藥,這才耽誤了時間。”

“把洛兒照顧好,平安長大,你也算對得起無極生前對你多番維護。”楊氏言語敲打著柳盈絮。

自長子短折而死,楊氏白髮人送黑髮人後,她就性情大變,對身邊人或是下人也越發尖酸刻薄。

楊氏愛惜的看著懷裡的孫子,這是無極在世上唯一的血脈,容不得一絲閃失。

奴僕後邊站著個小丫鬟,年紀不大,看起來手腳麻溜。

“把廚房銀耳蓮子羹取過來。”楊氏指著小丫鬟吩咐道。

妗小小心裡哀怨一聲,縮著身子,把頭壓的死死,很怕被大夫人瞧見,勾起她怒火,在被貶去刷恭桶,可就糟糕透了。

阿彌陀佛,千萬別被發現。

她應著,回身而返,端著琉璃盞放在大夫人面前。

楊氏一顆心繫在孫子身上,也就沒注意到她。

妗小小松了口氣,剛要退下,就見納蘭止白此時目光幽深的看著她。

愕…………。

妗小小頭低的很深了,恨不得如駝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土裡。

正要躲在體態很胖的婆子身後。

楊氏臉色一厲,叱咄道:“誰端過來的?”

“是奴婢。”妗小小有些膽怵,畏畏縮縮的站了出來,這大夫人不知道哪裡又不稱心,顯然是要發作的前奏。

“啪……”的一聲脆響,琉璃盞在妗小小腳下刷了個粉碎,湯汁也濺了一地。

“怎麼做事的?裡邊落著個蒼蠅看不見?”

妗小小慌忙跪在地上磕著頭,口裡連聲說道:“奴婢錯了,奴婢該死,還請夫人恕罪。”這事是她的疏忽,當時怕誤了時間,匆匆忙忙的把燙在爐灶上的燕窩倒在琉璃盞裡,蓋上碗蓋後,就急忙跑了過來。

楊氏冷哼著,用餘光瞥了一眼,發現有些眼熟,然後又把目光定在那低眉順眼的婢子身上,越看越不對勁,好半天才想起來。

楊氏怒目圓睜,怒氣如積壓許久的火山,一下子爆發起來,那絕色美人坯子因為怒火,使她看起來像極了河東獅吼。

“是你。”

“你怎麼在這?”楊氏連聲說著。

不等妗小小回話,楊氏又呵道:“來人把這婢子給我拖下去,打五十板子扔到亂墳崗子裡。”

簡直是的橫禍。

兩個僕人打扮的男子走了過來,此時妗小小嚇得癱軟無力,眸子求助般的望向納蘭墨羽。

納蘭墨羽也看向了她。

“慢著。”聲音響起,有人出言阻止。

“母親,不可。”然後又是一道劇烈的咳嗽的聲音響起。

氣氛有些凝重,所有的人不解的望向納蘭止白與納蘭墨羽,他二人竟然同時出言制止。

還是為了一個毫不起眼的下等婢子。

什麼情況?

楊氏凌厲的目光所至。

納蘭墨羽心裡一凜,先開口道:“母親不必動怒,何必和一個下人置氣,氣大傷身,回頭讓她去管家那裡領罰。”

楊氏冷笑一聲,問道:“是你把她調在廚房的?”

納蘭墨羽搖頭,突然他看向納蘭止白。

楊氏隨著視線也望了過去,納蘭止白咳嗽幾聲,穩了穩才說道:“是我。”

“那日若不是因為她,你怎會舊疾發作。”楊氏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幫這婢子。

納蘭止白把手中的筷子放下,理了理袖口的褶皺,說道:“母親,今日兒子得了一本書,裡邊寫到,種善因,結善果,時宜修,身養性也,取其靜,安於神,益本為安。”

“兒子病痛纏身,對人處事何不厚德載物,積些福報。”

楊氏聽後,臉色變了又變。

老夫人讚許的看了看孫子,由兩個丫頭扶著起身說道:“吃個飯也不消停,罷了,身子乏了,小紅扶我回去。”

納蘭煒橫了一眼楊氏,覺得她有些小題大做,他不悅的起身,對老夫人恭敬的說道:“娘,一會我吩咐小廚房做幾道可口的飯菜,送到房間去。”

楊氏冷笑著說:“到成了我是這惡人?罷了,不吃了,我也沒胃口。”話落,氣沖沖的離開。

二姨娘有些得意,倒了一碗熱湯遞給納蘭煒,納蘭墨羽對著妗小小說道:“還不起來。”

妗小小這才緩過神,撲了撲裙襬的塵土,默默的又退在角落裡。

這會,從外邊走來一個神采飛揚的少年,一身紫衣,手裡把玩著摺扇,笑嘻嘻走了進來,見到廳中納蘭煒一秒變臉,一臉正色的說道:“看來是我來的不巧。”

“那裡,這府上下人越發懈怠,未有通報,是我有失遠迎。”納蘭煒起身走到韓少豐面前,又道:“賢侄今日怎會得空來我這裡?”

韓少豐的父親在朝為官,而納蘭煒與韓絨私交甚篤,兩家常來往,韓少豐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為人聰慧,巧舌如簧,是個混官場的材料。

年紀輕輕就學會結交權貴,處事八面玲瓏,得尚芳監李掌司青睞,韓少豐與城中一些商販交好,慣會牽橋搭線賺些縫子錢。

納蘭煒名下的錦繡坊製作出來的布匹質地柔軟細密,刺繡精良,巧奪天工,在韓少豐的一番鼓動下和李掌司聯合以高價偷偷販賣給鄰國。

“伯父莫怪,是小侄有急事這才匆忙來到府上。”

納蘭煒疑惑道:“何事?”

“有匹綢緞出了些問題。”韓少豐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納蘭煒立馬會意,“此處說話不方便,去書房在詳談。”

韓少豐跟在納蘭煒身後,對著納蘭止白和納蘭墨羽呲牙咧嘴笑著。

納蘭止白回以一笑回應。

納蘭墨羽揮著拳頭作勢要揍韓少豐。

三人相熟,從小一起長大的,但是韓少豐少年老成,早早的入了官場,竟然和他們的爹做起生意。

納蘭止白身子孱弱自是無心力幫父親打點生意上的事,而納蘭墨羽閒散慣了,看著賬本就犯困,每每被二姨娘督促學做生意,他就想方設法搪塞過去。

一來二去,納蘭煒也不再對兩個兒子抱有希望。

早年大公子在世,是納蘭煒的左膀右臂,一些辣手的事都由納蘭無極處理,而他也處理得當,十分合納蘭煒的心。

納蘭無極剛過世那會,納蘭煒不止是白髮人送黑髮人,更是失去一個得力干將,那一夜納蘭煒老了十歲。

二姨娘見兩人往書房的方向而去,她趕緊起身對著身邊婆子說道:“去沏一壺熱茶送過去。”說完也離開了。

一頓飯吃的七零八落,眾人相繼離桌,桌上的菜有些還未動,妗小小嚥了咽口水,看來是便宜了她們這些下人了。

折了碗筷,回到小院洗洗涮涮,回到住的地方,想起方才,還心有餘悸。

多懸,差一點就曝屍荒野。

她倒了一杯隔夜的茶水喝下,壓壓驚。今日人多嘴雜,還沒和納蘭止白道謝,想著改日有機會再說吧。

妗小小坐在床鋪上小息會,正巧於芳姑姑尋人和她去集市採辦食物,妗小小眼珠一轉,自告奮勇,於芳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順著來路而去,妗小小心領神會跟在於芳身後。

所謂採辦都有點油頭,即使看似一臉醇厚的於芳也不例外,只不過貪多貪少而已,妗小小也非常識趣離於芳數步遠。

於芳姑姑和商販小聲談著價錢,妗小小肩扛手提,豬肉青菜,充當裝聾作啞的勞力。

回去的路上剛巧遇到一個騎驢的漢子,妗小小和於芳請示一下,於芳見她會來事,又想起中午那會,似乎納蘭止白對她極為不同,想了想後,點頭說道:“我納會涼,你隨意。”

得到允許後,妗小小連聲道謝,把採辦的食物放在地上,跑到那漢子面前,那漢子勒住韁繩,愣模愣眼的看著攔路的姑娘。

這時驢子似是受驚,瞪著兩個鼔溜溜黑洞洞的眼睛,咧著嘴,呲著牙,嘴裡的粘液拉著絲,發出難聽的嚎叫聲。

那漢子生得粗眉大眼,鬍子拉碴,,很是粗獷,問道:“姑娘你這是何意。”

妗小小開門見山說道:“你這驢子可不可以借我明天用一天。”

漢子抓緊韁繩,戒備的說:“你誰啊!我為什麼要借給你?”

“不…不是借,我說錯了,我能不能租一天?”妗小小解釋著,從荷包裡摸出幾兩碎銀和銅板,“我身上只有這些,都給你。”

“大哥你看夠不夠。”

漢子看了一眼她手裡的銀兩,面上有些鬆動,說道:“你把我的驢子牽跑怎麼辦。”

“不會的?我是納蘭府上的丫鬟,賣身契還在人手裡,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你若是不信,隨我到府門口看看。”說到這,她突然眼圈一紅,悲悲切切又道:“我是想為亡夫燒些紙錢,可是隻有一日時間,路途又遠,大哥算我求求你,行個方便成麼?”

漢子見她哭的傷心,不像說謊,思量一會,點頭說道:“就一日,你要是騙我就報官。”

妗小小聽後,立馬轉憂為喜,“好,好,好,都聽大哥的。”她把錢又放在荷包裡,繼續說道:“明日一手交錢一手換物。”

漢子爽快的說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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