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朦朦亮,她頂著兩個黑眼圈提了水,開始淨手漱口,幾個婆媳已經開始準備早膳食材。

趙大娘斜了一眼她,拉長個臉,說道:“慢吞吞,還杵在那幹嘛!趕緊去灶臺前燒火去。”

妗小小快速忙完手裡的事,撿了木頭往火房裡去。她在青樓裡打過雜,所以生火煮飯,一些簡單的活,做起來也是得心順手。

即便幾個婆子欺生,見她生火利落,挑水洗菜麻溜,很是有眼力見,一時也不好找茬打壓她。

廚娘忙起來也就一陣,無非是早,中,晚,忙活飯食後,也就沒什麼大事,院中有一棵大楸樹,婆子們各自在樹蔭下乘著涼。

巧焉從門口婷婷嫋嫋走了過來,趙大娘噙著笑迎出幾步,笑道:“巧姑娘來了,可是有什麼吩咐?”

巧焉看了一圈,秀眉微微一蹙,幾個婆媳立馬縮手縮腳,很是懼怕那處做的不周,惹到這位姑奶奶。

俗話說得好,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巧焉是一等丫鬟,又是二公子身前的,雖然未曾擺在明面上,但府里老人都知道,巧焉,巧雲是老夫人分派給二公子的,誰也說不準哪天就給抬做姨娘。

巧雲性子溫和,這巧焉姑娘卻脾氣火爆,仗著有老夫人撐腰,對著底下人,刁鑽刻薄,一個不高興非打即罵。

下人都遠遠躲著她,很怕哪裡不小心惹到她。

“新來的丫鬟呢?”

趙大娘身份比幾個婆媳身份略高,陪著笑:“她在屋裡削茄皮。”

“叫她出來。”巧焉一副趾高氣揚。

趙大娘立馬應頭,快步走到門口,大聲喊:“巧姑娘來了,出來吧!”

妗小小不知所以,用抹布擦了擦手,邁過門檻就看到如花般嬌豔的少女,眉眼傲慢,像一隻翹腳蓄勢待發的貓。

妗小小問道:“找我有事?”

話一出口,幾個婆子皆是暗暗深吸一口氣,她們這低等婆子傭人那個見了她,不稱呼一聲巧焉姑娘,這新來的不知是不懂規矩,還是膽子大,竟然如此無理。

巧焉突然笑的璀璨,而後從嘴裡一字一句說:“來人,給我掌嘴。”

幾個婆子互相看了一眼,誰也沒上前。

巧焉冷哼一聲,叫來個家丁。

家丁粗魯的把妗小小的手扣在後背,壓到巧焉面前。

“啪。”清脆又響亮聲響起。

臉頰火辣辣的,妗小小捂著臉,氣憤地問道:“我做錯什麼了?”

巧焉不緊不慢的說道:“快晌午了,雞湯呢?”

就為這事,妗小小更加氣惱,卻敢怒不敢言,只得說道:“公子什麼時候食用?也沒有人通知奴婢。”

巧焉揉了揉手,似乎剛才下手重,自已先疼了起來,她本是找個由頭挾制妗小小,眾目睽睽又不好太過分,以免落得尖酸刻毒,當即又道:“那還不去準備,一會送到竹瓊苑去。”

妗小小知道和她辯駁也討不到什麼便宜,只得悶悶的,說著:“是。”

“巧焉姑娘,這些年府裡雞魚美味都是老奴做的,她是新來的,不知手藝如何,得不得二公子的意,不如,還是老奴去吧。”矮個子的婆子殷勤獻媚的說道。

巧焉聽後大為不悅,白了一眼,甩了一句,“多管閒事。”然後轉身離開。

等巧焉走後,矮個子婆子,不忿的和趙大娘小聲叨唸著,“哼,丫鬟的命,還好意思在這使臉子,真當自已是半個主子了,日後等二公子娶了親,就有人治她了。”

趙大娘聽後搖了搖頭,勸婆子以後少出風頭。

妗小小在灶臺前,鑽木取火,生火燒柴,起鍋燒油後,把剁碎的雞塊熱火下鍋,搓鹽入湯,放了花椒八角,草果香葉一些佐料,蓋鍋後炊煙裊裊,香氣撲鼻。

妗小小把雞湯盛出後,放在紅木雕花八仙食盒裡由一個家丁提著送了出去。

妗小小剛休息片刻,那家丁一臉熱汗跑了進來,把手裡的食盒放在木桌上。

妗小小問道:“這麼快就回來了?”她把食盒蓋開啟,見雞湯原封未動,只餘小許湯汁溢位,她不解的看著家丁。

家丁把氣喘勻後,說:“你這湯看起來油唧唧的,沒有食慾,被退了回來,重做吧。”

妗小小把湯碗拿出看了一眼,確實是油膩了些,不適合病人食用,會加重身體負擔。

她又一次起鍋燒油,不過這次少油少肉,足夠清淡。而後她把食盒遞給家丁。

本以為這一回能符合納蘭止白的口味,誰知那家丁再次復返。

妗小小指著食盒問:“又怎麼了?”

家丁抹著汗水,回道:“雞湯少了一味,放些香菜吧。”

妗小小扶額,只得返工重做。

家丁一步一喘又回來了。

妗小小坐在門檻處,問道:“又退回來了?”

家丁點頭,把食盒遞給妗小小,坐在地上大口喘著:“這…湯………鹹了。”

“重做。”

“…………。”

家丁在一次喪打幽魂回來。

如此三番四次,不下十趟後,妗小小麻木接過食盒。

“巧雲說二公子才用完午膳,沒有食慾了,過了未時再送。”

天氣炎熱,她又圍著灶臺忙活,不知不覺間汗水打溼衣衫,十分難受。

又受了氣,她只覺得胸口氣悶。

這明顯是在折騰,不讓她好過。

不知是丫鬟有心為難,還是那納蘭止白的刻意刁難。

炎熱的天氣有了一絲細風,竹子在風中沙沙作響,她剛過海棠花形門,就見伏舒走了過來。

妗小小提著食盒,福了福身子說道:“我又熬了一碗雞湯,不知公子滿意否,若是不中意,請回二公子,就說奴婢廚藝不佳難擔此任,這差事還是交給別人吧!”

伏舒愣了愣,巧焉巧雲從屋裡有幾分慌張的走了出來,剛要說話,就聽一道如琴絃換,調絃換音,時緩時停,慵懶散漫的聲音響起,似乎剛睡醒。“誰…在外頭?”

伏舒率先說道:“回主子,是昨日那位婢女。”

妗小小也接話道:“奴婢做的湯,請公子趁熱品嚐,凝了就不好喝了。”話一出,便要把八仙食盒交給那名叫巧雲的大丫鬟手裡。

這時就聽到納蘭止白又說道:“送進來。”

一進屋,便覺得屋裡幽涼,越過繡有霏霏點輕素,雪外有煙林的四扇屏風,納蘭止白斜臥在軟榻上,手肘撐著頭,身上蓋著藏藍色蠶絲薄被,一頭墨色長髮垂在天然石墨的地磚上,細皮白肉的面色,染著幾分病態,眸子微眯,打量著妗小小。

不知為何,這一刻,妗小小隻覺得頭皮發麻,明明他看起來病怏怏,像極了書本里面毫無攻擊性的病嬌公子。

可偏偏讓她心生膽怯,就好似有什麼事情,讓她覺得虧欠他一般,每次見他都不自在。

“退下吧。”

妗小小一聽如臨大赦一般,剛要把食盒放在圓桌上,準備退下時,就聽到他說:“不是你。”

妗小小遲疑一會,又見納蘭止白對著巧焉,巧雲兩個大丫鬟道:“你們退下。”

巧焉,巧雲攪著衣角,咬著唇慢慢退了出去。

納蘭止白坐了起來,對她招了招手,“過來。”

“是。”妗小小從食盒裡端出湯碗,弓身垂頭,雙手捧著碗恭順的送到他身前,納蘭止白左手揉了揉右手說了一句:“手麻了。”

“啊。”端著碗的手僵在原地,這…難道還需要她喂他?

有點晴天霹靂。

好在,納蘭止白說道:“放在桌上吧。”

妗小小領命,長出一口氣,腿有點抖,剛要準備退下,就聽納蘭止白問了一句直擊人心的話。

“你每次見我,似乎都非常抗拒。”

“是懼怕我?”納蘭止白起身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她的心隨著腳步聲提到了嗓子眼,他在她耳邊又問:“為什麼?”

二人離的極近,呼氣間,耳畔有些癢,妗小小退了幾步,總不能說他長的像她死去的夫君,電光火石間,她編了謊:“奴婢對主子自然是存有尊奉敬畏之心。”

納蘭止白意味深長看了一眼她,道:“突然沒了胃口,把雞湯端下去吧。”

妗小小心裡罵娘,面上卻恭順的提起食盒,乖乖的退了出去。

一路走,一路暗氣暗惱,敢情半天工夫全部付之流水,白白忙活,還浪費了幾隻肥美的母雞。

如今調了活計,灶房比刷恭桶來的體面一些,偶爾又可以得些油水。

因雞湯的事,雖被於芳姑姑嗔了幾句,但雞湯卻被她和婆子們分食而喝,因此也得她們好臉色。

只是住的地方人多眼雜,她再也不敢輕易溜出府外與流蘇見面了。

晚間。

外邊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妗小小睡得不安穩,噩夢連連。

這時。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妗小小一下子坐了起來,屋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屋裡的婆子們似乎沒有聽見響聲,繼續睡著。

門板被拍的越來越響,那人很用力,似乎下一秒便要破門而入一般。

屋裡人多,妗小小並不害怕,只當是那個婆子出去解手,她摸著黑下地,來到屋門口把木門推開。

這會,一道紫色的閃電劈了下來,片刻間驅散了黑暗,而她看清站在屋外的人。

“啊………啊啊。”

“鬼啊………。”

妗小小驚叫出聲,猛然醒了過來,她大口喘著粗氣,驚魂不定。

原來又是一場噩夢。

一個婆子翻了個身,罵道:“誰啊!大晚上不睡覺,鬼叫什麼?不睡出去,別耽誤別人。”

妗小小蒙在被子裡,再也沒有睡意了。

許是日間與納蘭止白多說了幾句,又讓她想起死去的夫君。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所以又夢到古亦冥白衣白麵,披頭散髮向她索命來了。

恍惚間,想起已經有幾個月沒去墳頭祭拜。

清早,天空放晴,微微有些涼意,地面溼漉漉的,雨後沖洗牆尖瓦上煥然一新,屋簷上水滴滾動,一隻鳥兒開始啼囀起來。

妗小小伸著懶腰,走到院子裡開始清理被風殘害的落葉。

趙大娘走了過來,一臉古怪的看著她。

妗小小正納悶是不是招惹到趙大娘了,此時,趙大娘開口,有些不可思議的說:“你認識三公子。”

“………怎麼了?”妗小小有些懵。

“三公子在院外,喚你。”趙大娘見她支支吾吾,一臉迷惘,顯然也是不知所措,暗忖自已多慮了。

“哦,嗯…三公子找我?”

趙大娘點頭催促道:“還不快過去。”

“是…。”妗小小一溜小跑,就見院門口站著一人,長身玉立,錦繡長袍,背對著她。

妗小小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三公子?”

納蘭墨羽回身,眼神冰凌凌的,一副不好相處的架勢。

妗小小問道:“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我聽下人說你被調在廚房做活。”說完後,靜默一會,又漫不經心的問道:“流蘇這幾日不見你去找她,她很擔心。”

妗小小聽後,心裡暖了暖,“您若去她那裡,請幫我捎個話,就說我現在很好,在廚房這做工,一切安好,不必惦記。”

納蘭墨羽也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剛要離開,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三公子,奴婢求你一件事。”

身形一滯。

“說。”言簡意賅。

妗小小袖子裡的兩手攪在一起,有些緊張,畏縮的說:“明日你能不能幫我去管家那裡請天假,我想出府辦些事。”

納蘭墨羽回頭對上她膽怯的雙眼,問了一句:“你有何事?”他並不是好奇,只是隨口那一說。

妗小小咬了咬牙,半晌才憋出話來:“奴婢的私事。”

納蘭墨羽對她的事毫不在意,今日來此無非是受人所託,見她在這裡未受欺凌,他在流蘇那裡也算交差了。

他剛要拒絕,就見一雙波光粼粼的眸子,殷切的望向他,含著期盼與渴望,像空氣裡五彩斑斕千層氣泡,似乎一用力便會被殘忍戳破,飄落一地的希望。

他心裡無故一緊,拒絕的話變成了應允。

妗小小見他頷首,一下子鬆了口氣,可是就一瞬間,她又垂頭喪腦的樣子。

納蘭墨羽不在理她,剛在對她照拂,只是看在流蘇的面子上,她又有何難言,與他無關。

“能借我些銀兩麼?”聲音細若蚊蠅。

這女人,真是得寸進尺。

納蘭墨羽氣急而笑,但還是從掛在腰間上的錢袋子裡取出幾兩碎銀,朝她扔了過去。

妗小小眼睛一亮,彎身拾起:“公子用不了這麼多!”話音剛落,一抬頭見納蘭墨羽頭也不回,大步離開,留下一道如青松一般挺拔的身影。

妗小小起身把銀子揣好,回到小院裡,趙大娘看著她,狀似無意說道:“在這府裡說話行事,要萬分小心周全,不然那一句話得罪了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妗小小由心說:“謝謝大娘點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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