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水悅苗推車往學校門口走。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說話。
“你家是在xx小區吧,我老看見你從那裡出來。”
確實是趙新新筆記本里的地址。我點點頭:“對,你呢?”
現在的時間點趙新新大概還沒有和水悅苗變成好朋友,怎麼辦怎麼辦,我不知道她倆是什麼相處方式。多說多錯,但我們免不了接下來的時間要一直相處。啊,煩,真不想當初中生。
“我們離得很近,我家在隔壁那個xx小區。”
“這麼巧啊。”
“對啊,我們這幾天可以一起走,如果孫怡雨找人堵你我就去幫你搬救兵哈哈哈。”
我衝她笑了一下:“謝謝你。”本來一會兒準備去我們家看看,既然這樣我就先回趙新新家之後再出來好了。而且我真的餓了,現在能吃下一頭牛。
我們倆陷入了一段詭異的沉默。
找找話題啊周芃楊快找啊。
想到了!
“我們這星期都有什麼作業?”
“就數學練習冊還有一張英語卷子。”她邊說邊坐到電車上。
原來我們已經走到校門外了。
“哦哦。”我也坐到電車上,眼睛餘光瞥到了狂霸酷炫拽的張非凡的身影。
我靠笑死了,一哥還親自堵人啊。
他在我看見他的下一刻注意到了我,朝我們這邊走過來。
我沖水悅苗說道:“咱們一哥過來了,走走走。”
“跑跑跑快擰把手。”
我們倆一起加速,把張一哥那句“趙新新你給我過來”留在身後。
這小破孩真是執著。
拐角之處,我預料之中的身影出現了。
母親坐在大電車座前面,在等我放學。
成年人的破防只在一瞬間。
屬於我的那個世界裡,我現在是什麼狀況。是直接死了,還是昏迷?
妹妹弟弟都在上學,我突然這樣,媽媽該怎麼辦呢?
淚水跳出我的眼眶了。
我死了的話,和妹妹的那些約定該怎麼辦?弟弟會為我哭嗎?父親又會怎樣面對這些?
媽媽,這個等初中生放學的媽媽不是我的媽媽,我只要我原來的媽媽。
這是一個不屬於我的世界。孤獨與恐懼再次把我包圍。
我說想直接死是假的,我好想繼續活著,在我原來的世界。
我還有好多好多的願望沒完成。
難道這個世界的趙新新的意識跑到我原來世界的身體裡去了。
我來到趙新新身體裡的意義到底是什麼。無論是什麼東西,來給我一個提示好嗎?究竟要完成什麼樣的任務才能回去?
會不會永遠回不去了?滾,不管是什麼事物使我來到這裡,如果姐回不去了,就一定會親手把它毀了。停停停,住腦,我不想這個可能,我指定能回去。
水悅苗並沒有發現我壓抑不住跑出的兩行眼淚,向我丟擲了話頭:“沒想到你居然敢撕孫怡雨的練習冊,我感覺她特不好惹。”
這我怎麼回,老天——
我只好亂回:“因為我脾氣暴躁。”
她乾笑兩聲:“是嗎?我覺得你脾氣怪好啊。”
“分人。”
她繼續開口:“她到底為啥撕你練習冊啊?”
這我是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捏住了什麼小把柄才能威脅趙新新一直給她抄數學作業。
我繼續亂回:“她是神經病吧可能。”
水悅苗被我逗得哈哈哈哈得笑:“我也感覺她很神經病,上次她非要看我的漫畫書我不給她就寫了一整張紙罵我。”
“是吧就是很神經病。”
從學校到xx小區的路不是很長,我們很快走到了目的地。
和水悅苗道別之後,我騎著電動車在小區裡找到了筆記本里寫的單元樓。
趙新新家在七樓,我用和電車鑰匙掛在一起的鑰匙開啟了門。
緊張,巨緊張,她爸他媽她家裡人也許一下就看出來我和她不一樣了。不知道她在家人面前話多不多,我還是儘量少說點。
門後是一套我們這座小縣城裡非常普通的三室一廳,進門的木屏風後面就是客廳。
我轉身關上門,屋子裡燈火通明。
客廳旁邊的廚房裡有熱油的滋滋聲和鍋鏟鏟動鍋底的聲音,整個房間充滿飯香。
沒看見一個人。
我把書包扔在沙發上,往廚房走去。
灶臺旁邊,是一個黑頭髮的老婦人,身體看上去還算康健。
可能是奶奶還是姥姥?
老婦人發現我站在門口,把一盤菜遞給我:“拿筷子吃飯。”
我接住那盤菜,瞬間想起了我的姥姥姥爺。
等一下,如果現在是17年的話,姥姥姥爺都還活著。
天哪,我的天哪。我現在還能再見到他們嗎?淚水又有點不受控制了,我立馬轉過身朝客廳走。
現在趙新新的身份還是要扮演好,而且姥姥姥爺這個時候在鄉下老家,我只能明天坐公交車回去。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我們真的還會再見嗎?
不能再流淚了。
我把菜放在桌子上,去衛生間洗臉。
洗完臉之後,我準備在屋子裡轉一轉。衛生間正對著的房間裡黑著燈,我開啟燈發現裡面有一張雙人床,但是並沒有鋪被子,她爸媽大概常年不在家裡。我又轉到隔壁的小臥室,牆上的桌布粉粉嫩嫩,貼了一張怪盜基德的單人海報。喜歡怪盜基德,有品至極!
趙新新的奶奶或姥姥這時候在外邊叫我:“新新,快點來吃飯一會兒涼了。”
我只好先出去。
桌子上擺了一盤菠菜炒蛋和一盤辣椒炒麵,湯是苞谷糝。我在外地上學是喝不到苞谷糝是,千盼萬盼回家喝點,沒想到卻在這樣的情景下在別人的身體裡喝上了。
很家常的味道,很想念的味道。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覺得這些飯菜這麼像我姥姥做的,明明我已經七年沒吃過她做的飯了。
心裡不舒服,狂吃兩個半饅頭,喝完了一碗苞谷糝,辣椒炒麵真的很下飯好嗎。
奶奶或者姥姥吃得慢悠悠的,我終於吃飽的時候,她才剛剛喝完半碗飯。
飯桌上沉默無言。
到底是奶奶還是姥姥?我決定瞎叫一個碰一碰,於是緩緩開口:“奶?”
老婦人抬眼看我:“沒吃飽鍋裡還有。”
“飽了飽了,一會兒我刷碗吧。”蒙對了嘻嘻。
“中啊,一會兒我給把碗給你放灶火屋。”奶奶頓了頓又說:“明天是過星期不?”
“是哩。”
她沒再說話。
應該沒感覺我非常不對勁吧?
我起身走去趙新新的房間。
書桌上有一個手機閃了一下螢幕,我走過去把它拿在手裡。
幸好,幸好沒有密碼。
是水悅苗給我發的qq,問我明天要不要去圖書館寫作業。對不起,不能。但是我不能放過這種培養友情的關係,趙新新不能因為我和水悅苗當不成朋友。所以我和她說週日可以去。
水悅苗很快回了個好字,附帶一個可愛的顏文字。我沒記錯的話,她們這時候還不太在一起玩,應該是剛認識。沒想到她這麼自來熟。我不再回她,翻了翻趙新新的好友列表。
果然,我記得我是有她QQ的,一直到現在也有。
奶奶在門口對我說道:“我去公園跳舞去了,碗給你放在水池裡。”
“好,”我放下手機編出理由:“一會兒我也出去一下,去買本書。”
“你電車是不是快沒電了,回來的時候記得充上。”
“好。”
奶奶帶著廣場舞扇子轉身,七八秒後,我聽見了開門聲和關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