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敬堯坐在椅子上根本沒打算站起來,猛地一拍桌子:

“大膽的是你!”

那人眼睛瞪得老大,愣住了。

好一會,卻是把刀還了鞘,雙手像之前許敬堯一樣背在後面。

也是鼻孔看人那樣,說道:

“本官乃是朝廷欽點的湎水漕運司使,奉命捉拿逃犯,現有搜捕文書在此,你敢不從?”

說著,之前那個被門檻絆了一下的就拿出了一張紙來。

說實話,他這上來就拿朝廷壓人的行事風格,也是官場的老套路了。

許敬堯一聽就明白,這文書也沒什麼看的必要,既然來了,就肯定會給你弄個真的。

許敬堯倒是不反對他們執行公務,就是看不慣他們這執行的公務時候趾高氣昂的樣子。

更何況,你這些人裡面還有偷東西的。

“不敢不從,只是這位大人,我這許府可是前任府都許大人,如今朝廷許司馬的宅邸!”

“你的手下進得府來搜查不要緊,卻是又搜又偷,攪得我府上雞犬不寧。”

“莫非這位大人,是不把我爹許司馬這位天子的門生、國朝的重臣放在眼裡了嗎?”

“啊,這……”他一時語塞。

實際上,這湎水漕運司使原叫杜平,是湎陽杜家的人,不是這白雲縣本地的,所以他並不知道,這許府就是原先衍州府都許庭臣的家。

不過他師出為名,眼下已經這樣,卻是沒有了退路。

只得道:“行事緊急,手下人難免沒了輕重。”

他這意思是不怪他,怪事情急。

“行事緊急?聞聽大人方才之言,我還以為大人要以官職來壓我等‘草民’呢!”

“你!”

不等他再說,許敬堯問道:

“卻不知這所謂的湎水漕運溼屎,是幾品官吶?”

這話是說給杜平聽的,杜平自然不會回答。

他不答,自然有人答。

這時候就是專業捧哏:許忠許管家上線的時候了。

“公子,漕運溼屎是六品官,而且還是從的!”

“你說什麼呢!”那個絆門檻不樂意了,他剛才聽許敬堯說的時候就不對勁,這說的是漕運司使嘛?

“哦,從六品吶,那一府都官是幾品呢?”許敬堯打斷了他。

“從五品,比從六品高兩級!”

“哦!高兩級!”許敬堯哦得老大聲了。

許敬堯又問:“那兵部右司馬呢?”

“回公子,那可就是從四品的大官了,那可不得了哦!”

“哦?是嘛?很厲害嗎?”

許忠很配合啊:

“那當然了,豈止是厲害,從四品可比從六品大出去四級呢!”

“官大一級壓死人,官大四級壓死四個!”

“哦哦哦,是這樣子的呀!”

就這麼說吧,這倆人一唱一和,把杜平的鼻子都快氣冒煙了。

“為官豈在大小?皆是為國朝效力罷了!”杜平見勢壓不住,只能反駁道。

這話倒也說得冠冕堂皇,看不出些虛情假意來。

許敬堯只是吩咐道:

“來人,給兩位大人看坐,莫要讓人說我許府失了待客的禮數!”

他這也不全是客氣,更多的是拖住他們,坐下了就不好進後院去搜了。

下人們搬來椅子,放在上首位置。

杜平和絆門檻看他這樣,也只能坐下。

畢竟此次押送朝廷欽犯,已然出了差錯,不可再惹是生非,以免節外生枝。

杜平坐在中堂右位,絆門檻坐在右邊上首,許敬堯看他倆都坐下了,說道:

“敢問司使大人名諱?”

人家客氣,他也不能太過分吶:

“本官姓杜。”

“哦,杜甫杜子美的杜?”

“呃,你所言之人,不曾聽過。”

“哦?原來是這樣……”許敬堯這才想起來,這裡沒有杜甫。

倆人就這麼聊上了,許敬堯無所謂,反正拖延時間唄。

絆門檻倒是有點坐不住,東張西望的。

其他的兵丁站在門外,雖說列著隊,但也是抓耳撓腮,好不自在。

倆人正聊呢,許忠又來了,他這會端了個盤子,上面放了兩杯茶。

絆門檻一看,“得,我級別不夠,沒有我的份。”

許忠把盤子放在桌上,拿起一杯來,遞到許敬堯手邊。

許敬堯接過,杜平伸手準備去接另一杯。

許忠卻不按套路出牌,他拿著另一杯用手打了個圓場,來了個敬八方,然後端到自已嘴邊:

“咕嘟咕嘟咕嘟~”

然後給眾人一亮杯,口氣清新地:“啊~”了一聲。

嗯,他自已給喝光了。

“沒有了。”許忠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絆門檻一看杜平,“這敢情好,你級別也不夠。”

許敬堯心說,忠叔啊忠叔,還是你最懂我。

杜平伸出去的手僵住了,僵了好一會,他感覺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最後才尷尬地收回來。

他這會鼻子都快氣歪了,這許敬堯囂張也就算了,他爹是大官,你一個下人怎麼也敢這麼放肆?

真真是豈有此理!

“這是何意?”他話裡都帶著氣。

許敬堯看許忠站在一邊低著頭,那模樣都快笑出聲來了。

心想也差不多了,就裝模作樣地道:

“這是做什麼?還不上香茶!”

許忠一聽就明白了,一般公子說上茶就是上好茶。

可要是說上香茶,嘿嘿,那就是上來自北國草原的上等佳品——牛糞茶!

他低著頭瞄了一眼許敬堯,確認過眼神,是上這個茶。

“是!公子。”

許忠立馬就下去,準備大展茶藝了。

說到牛糞茶,其實也沒有那麼不堪。是,它是有牛糞,可不是還有草呢嗎?

喝著還有草香味呢!

雖說吧,許忠他自已是不敢喝,可不代表這茶不珍貴,這玩意一般都是用來懲罰,哦不,獎勵下人的!

“啊哈哈哈~香茶來咯!”

沒一會兒,許忠就端著盤子進來了。

絆門檻一看,兩杯,“得,這兩杯肯定是我們倆的了,沒跑!”

他跟著杜平忙活一整天,早就渴得不行了。

倆人接過“香茶”,許忠馬上就溜了。

許敬堯假裝喝茶,實際偷看他倆。

那牛糞茶顏色偏像紅茶,是草原上優質的青草經過牛肚子發酵得來的,口味也不錯。

就是不知道他倆能不能喝得慣。

“此茶倒是不錯。”杜平聞到了一股清香,隨即品了起來。

絆門檻也聞到了,他嘬了一口下肚,瞬間回憶起了幼年時,和爺爺在山坡上放牛時候的場景。

在綿延的草地上,一群牛羊在那裡撒歡,這時候一陣微風拂面吹來,嗯,就是這個味道!

“我再喝一口!”絆門檻心想,於是又品了一口。

許敬堯看著他倆喝茶的樣子,都快吐了,他不敢想象,等他倆知道這是牛糞茶的時候。

得是多麼樣兒的驚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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