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卿城正低頭沉吟間,忽聽隔壁傳來一道激昂灑脫的嗓音:“哈哈!倒脫靴!”

那聲音傳入花卿城耳中,帶著三分不羈,三分得意,還有四分,竟是……熟悉?

花卿城不禁一怔,莫非,又是一位“熟人”?

另一道陌生嗓音隨之響起:“嗐!我本以為東方兄此局定是回天乏術、必敗無疑了,卻不料,你身陷重圍之際,竟有這一著神來之筆!”

“實在是絕妙!絕妙啊!”

“佩服,佩服!”

讚歎之情,溢於言表。

花卿城心神微漾,“東方兄?莫非是……”

卻聽那位“東方兄”接話道:“徐兄謬讚。說來慚愧,這一招,小弟我也是從一位高手處偷師而來。我這點微末道行,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那位“徐兄”聲音微帶詫異:“東方兄的棋力,在當今棋壇已屬翹楚;還有哪位高手,棋力竟在東方兄之上?”

“莫不是,東方兄過於自謙了吧?”

“東方兄”道:“並非小弟自謙,確有一位高手,乃是天縱奇才,棋藝精絕,平生僅見,只不過……算了,不說也罷!”

聲音中滿是遺憾。

“徐兄”卻是更增好奇:“竟真有這麼一位絕世高手?東方兄,可否為兄弟引見一二?”

“引見卻是不便。”東方很乾脆地拒絕。

“為何?”徐生的語氣中明顯帶著不悅。

“只因那位高手,乃是位閨閣佳人。”東方嘆道,“當年我與她相識之際,她尚未出閣;而今,卻不知嫁與何人為妻了……”

“竟是位姑娘!”徐生訝然道,“如此,那便是無緣一見了!可惜,可恨!可嘆!”

頓了頓,又道:“東方兄至今中饋猶虛,莫不是與這位姑娘有關?”

那東方卻道:“此事於我倒沒什麼,但事涉女兒家名聲,徐兄你還是慎言為好!”

言語間,已是頗為惱怒。

“是是是,東方兄所言甚是,是兄弟我莽撞了!”那徐生似是頗為忌憚東方,見他不悅,便將話題岔開:“來來來,東方兄,我以茶代酒,自罰一杯。”

這邊廂,秋蟬聽完隔壁對話後,悄悄與春雨八卦:“這東方公子想來也是位痴情種子,竟對一位同他下過棋的女子念念不忘。”

春雨偷笑:“能令一位青年才俊對她念念不忘許多年,那位姑娘想來不止是棋藝超群,相貌必也是一等一的傾城之姿才對吧!”

秋蟬輕刮春雨的鼻尖:“小蹄子不知道羞!你怎曉得那位東方公子是位青年才俊?鬧不好他是個糟老頭子呢?”

花卿城輕瞟了兩個丫鬟一眼,“秋蟬春雨,我們回家。”

說罷,春雨過來幫花卿城戴好帷帽,主僕下樓而去。

上車後,兩個丫鬟還在為東方到底是年輕公子還是糟老頭子爭論不休。

“夫人,您倒是給評評理,方才隔壁那東方公子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定是位瀟灑俊美的年輕公子,對不對?”春雨被夏蟬一頓嘲笑,想搬花卿城做“救兵”。

花卿城微笑搖頭:“兩個小傻瓜!人家是年輕公子也好,糟老頭子也罷,與你們有什麼相干?”

“難不成就聽人家在隔壁說了幾句話,你們倆就動了春心,想嫁人了不成?”

一句話,說得兩個丫鬟俏臉通紅。

花卿城卻在心中喃喃自語:“東方……”

方才隔壁那位東方公子,倘若真是她認識的那個他,誠如夏蟬所說,確是位瀟灑俊美的少年郎,並不是個什麼糟老頭子。

且,她與他,是舊相識。

初識東方那年,花卿城十三歲。

那年初春,她正在窗前百無聊賴地數著庭前隨風飄落的櫻花花瓣,卻見二哥急匆匆走來,向她“求援“。

原來,那日二哥邀了一位同窗好友在書房對弈,卻不料,一向罕逢敵手的二哥卻連敗三場。

而那位連敗二哥三場的人,便是東方公子——東方青嵐。

花卿城拒絕了前來求救的二哥,理由很官方:未出閣的女孩,不宜見陌生男子。

可二哥卻是被東方青嵐殺紅了眼,許下許多願,只求花卿城能出去好好教訓一番東方,替自已“報仇”。

花卿城自幼同二哥親厚,眼看二哥受挫,自然是想幫他一幫;

更何況,她本來也無聊。

平日裡除了繡花看書,便是和二哥對弈,早膩味了;

今日難得有機會同除二哥以外的人切磋棋藝,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最後,她也想親自去瞧一瞧,這個能打敗二哥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於是,花卿城躲在屏風後面,讓二哥替她執棋,與東方青嵐對局了三場。

最終,以她連勝三場,結束戰鬥。

方才,東方在茶樓用的那招“倒脫靴”,便是她與東方青嵐最後一場時,扭轉戰局、反敗為勝的一記絕殺。

想到此處,花卿城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沒想到,東方竟也偷偷學會了這一招。

而且,他,竟然到現在還沒有成親。

難不成,真如那位徐生所言,他是為了自已才……

當年,若是父親沒有相中楚劍南,她和東方會不會……

不會的,怎麼可能呢?

花卿城用力搖了搖頭,想把方才剛剛起來的荒唐念頭搖出腦海去。

她只覺臉上燙得厲害,趕忙掀起車簾一角,正巧看到一個熟悉的店鋪,便讓停車。

“夏蟬,你下去買包酥油鮑螺,咱們晚上回家吃。有段時日不吃它,倒怪想的。”

夏蟬抿嘴笑道:“是有些日子沒吃了,難怪夫人饞,我也饞。”

說畢,下車去了。

片刻後,卻見夏蟬在外面喊春雨,春雨見她回來,不解道:“怎麼空手回來了?”

夏蟬無奈道:“錢沒帶夠,回來拿錢。”

春雨從小荷包裡掏出一錠銀子交與夏蟬,夏蟬返身又去了。

“小蹄子,做事總是冒冒失失的,買個東西也不知道帶夠錢。”

春雨小聲埋怨著。

“沒帶夠錢……”花卿城將這句話在心中重複了一遍。

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有個東西終於合上了。

忽然間,一道亮光從腦中閃過,花卿城終於弄明白,楚劍南為何要冒險挪用王恩夫妻的道理了。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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