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謝梓嵐進宮,直接去了安元殿。

宮人們皆知,安元殿是先前歲盈郡主出嫁前住的宮殿。自郡主出嫁,陛下就將其鎖了起來,嚴禁宮人進出,只偶爾派人清掃一番。

可三日前,陛下忽然命所有人避開安元殿,灑掃的活也停了。

夜晚的安元殿門大開,卻無半個宮女太監守在大殿周圍。

夜色黑沉沉地,唯餘殿內數十盞琉璃蓋著的燭火搖晃輕曳。

屏風後面的雕花大床上斜倚著一位約莫三十六七歲的男子,眉目溫和,容顏俊朗,歲月的沉澱更是為高貴的氣質添磚加瓦,說出的話語亦如情人間的呢喃一般曖昧。

可惜在謝梓嵐耳中,不啻於惡魔的低語。

“竟然進宮了啊。”

最後那個語氣詞說得百轉千回,謝梓嵐不由得心中一跳,她跪伏在玉階下,髮髻微亂,勉力維持心神道:“貿然入宮是歲盈的錯,請皇兄容稟。”

這位大胤的天子聞言撫著床上絲質的錦被,溫和道:“你且說來。”

這樣的場景實在詭異,天子竟不在後妃宮中,而是隻著內袍,接見已經出嫁的郡主。

雖然郡主出嫁前確實是太后義女,合該喚當今天子一聲皇兄,但絕不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然而周遭一個宮人也無,彷彿整個皇宮都不知道安元殿此刻正在發生什麼。

謝梓嵐最怕他溫和又冷漠的語氣,心知只能挑著他喜歡的話來說,否則自已短時間內根本出不了宮。

謝梓嵐道:“此番進宮,原要先來拜見皇兄與皇后嫂嫂,只因聽聞皇兄政務繁忙,歲盈不敢輕易打擾,因此只拜見了皇后嫂嫂,在欽天監一觀魂燈便可出宮,以免皇兄為歲盈的家事操心。”

李崢聽到面前女子一口一個皇兄和皇后嫂嫂,心底全是不耐,起來上前捉住謝梓嵐的肩膀,道:“你之前從不叫皇兄!”

謝梓嵐下意識便要後退一步,李崢看了雙目似要噴火,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肩膀,“你怕朕?”

謝梓嵐外衫幾乎被扯下,髮髻已經散了,又聽見他用了尊稱,想到自已這副處境,一張臉滿是屈辱,口中不由得溢位一聲疼。

李崢這才像清醒過來,豁然放開手,背過身,手重重錘了一下床柱。

“該死!”

“請皇兄恕罪。”謝梓嵐咬牙,依舊支撐著身體回道。

“好,好,好!”李崢面色鐵青,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似乎又想到什麼,嗤笑道,“想看魂燈,可以。但是朕許久未見皇妹,想留下敘舊。”

“來人!”李崢氣憤地用上了靈力,近身侍奉的一群宮人也不知從何處進殿跪了下來。

他們絲毫不敢想為什麼陛下深夜在安元殿接見郡主,甚至二人都衣衫不整,只是恨不得個個都把頭磕在地上。

為首的大太監元寶最會察言觀色,也知曉一些舊事,立刻口中唱喏:“參見郡主,參見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奴才即刻去辦。”

李崢冷笑一聲,道:“郡主難得回宮,安排她在安元殿小住幾月,然則郡主入住後宮,需每日寅時六刻去往坤寧宮拜會皇后。郡主感念太后恩德,每日抄經十篇送往寶華殿焚燒,告慰太后在天之靈。”

李崢唸到“太后”二字時直直地瞧著謝梓嵐的雙眼。

元寶心下一驚。

抄經十篇,沒有四五個時辰如何能行,拜會皇后也一般都是卯時三刻,現在讓郡主寅時就去......

元寶不敢出聲,只曉得陛下現在是在為難歲盈郡主。

他心下嘆了一口氣,只得低頭道:“奴才遵旨,奴才即刻去辦。”

李崢穿上元寶手上一直舉著的外袍,並沒有看謝梓嵐,徑直離開了安元殿。

元寶落後兩步,低聲和謝梓嵐說道:“郡主放心,奴才送完陛下便來親自安排一切事宜。”

說罷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郡主稍稍忍耐幾天,陛下定會回心轉意的。”

謝梓嵐搖了搖頭,慘然笑著:“元寶,謝謝你。只是若不是不知被何人通風報信,我此刻恐怕早就已經......。”

元寶不敢答這話,只是行了個禮,退出安元殿追皇帝的轎輦去了。

謝梓嵐起身,整理好髮髻後坐在了後殿的床上。

龍涎香的氣息還似有若無地飄著,謝梓嵐看著床上的錦被,忽地厭惡起來,拿了釵子用力地劃了一道。

整整十二年!逃不開,掙不脫。

這次冒險進宮,本想著可以透過皇后那邊掩人耳目,看了魂燈便離開,沒想到李崢的訊息這樣快。

明明她離寶華殿也就百餘米了。

還是被帶了回去。

——————————————

坤寧宮。

皇后文清宜正在練字,侍女荷夏侍立研墨。

雪浪紙鋪了滿桌,卻只寫了正中央的一個“心”字。

忽地殿外傳來宮人的聲音,“參見陛下。”

文皇后略略苦笑停筆,攙了荷夏的手,準備上前行禮。

李崢渾身帶著威壓,直接掠過跪著的皇后,徑直坐在了主位。

看見桌上的“心”字,李崢愈發煩亂,冷冷地質問他的皇后,“皇后早知朕要過來?”

文皇后眼中那一絲喜悅沉寂下去,忙道:“臣妾不敢,只是心緒煩亂難以安眠,故而起來練字靜心。”

“皇后可知,歲盈進宮為何要去寶華殿?”

李崢沒讓平身,文皇后只得跪著道,“臣妾聽聞歲盈妹妹的女兒,那位喻府的大小姐似是落水驚悸,歲盈許是想檢視魂燈有無異常。”

文皇后聲音柔美,音調緩和,想盡量平息君王的怒氣,只是說到“喻府”二字,君王的怒火顯然更熾。

李崢短促地“呵”了一聲,語調顯然森冷到了極致。

正以為李崢會做些什麼,他卻忽地上前扶起皇后,像是不生氣了。

他坐下把玩著茶盞道,“朕記得,皇后閨中與歲盈交好。為何還要來稟告朕,她今日進宮?”

文皇后苦澀道:“陛下登基之時冊了臣妾為後,從此永結同心,夫妻一體。臣妾自然要事事以陛下為先,盡力為陛下達成所願。”

說到前半段時,皇后臉帶紅暈,彷彿回到了和帝王並肩而立,執手相看的時候。

而這後半段所謂的“願”是什麼,她沒說,卻也不必說了。

文清宜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十八歲那年李崢登基,帝后大婚的場景。

無論如何,自已是他的正妻,是唯一能與他並立的人,是他的皇后。

文皇后屢次安慰著自已。

她半分也不想完成他這“願”,她也有私心啊!若不是因為父親遭人誣陷,歲盈的事她早就告訴自已不再插手。

帝王的“願”本是禁忌。

這禁忌就像火星,捂著時像是滅了,可吹一陣風便又燃了。

李崢也不傻,他屏退宮人,直接揭穿了文皇后的意圖,“歲盈是朕的心病。朕知道你是為了文家,你父親在獄中並無不好。只是私蓄奴隸,大肆貪墨,朕能容他,百姓和朝臣豈會容他!”

文皇后沒料到李崢會直接點破,不顧剛才跪了許久的膝蓋,淚盈於睫伏地道:“求陛下明鑑,父親是冤枉的,懇請陛下明察!臣妾只求一個還父親清白的機會!”

“機會?”李崢咂摸著這兩個字,意味不明地看著皇后,“朕可以給,但你要幫朕處理好歲盈的事。”

文皇后心知李崢的性格,就算再查自已的父親一樣不會被輕易放過。

她透露謝梓嵐進宮的訊息給李崢到底是對是錯?

“皇后娘娘?”荷夏擔憂地出聲。

原來李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文皇后閉上了雙眼。反正他也從沒在這些后妃宮裡待過幾次,唯一的二子一女也是低位妃嬪和宮女酒後設計他才得來,生母都已經被打死了。

她得不到這個男人的愛,為什麼還要失去自已的親族?

也罷,既然換來了一絲保住父親的機會,即使渺茫,她也會盡力的。

她不能再對不起文家了!

為了李崢削藩削爵,她拿了文家當那把刀,已經和父母幾乎鬧得恩斷義絕。

也許她真的還要靠謝梓嵐才能為父親搏一搏。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開局成為炮灰,我手拿劇本躺平

君臨JUN

行醫奇遇傳記

清風書齋

國運,千面萬相

風從林

糙漢的腰不是腰,總裁奪命的彎刀

國服貂蟬富得流油

黎明陷落前

齊殊

攤牌了,我掉進了大佬窩

是幻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