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和這矮漢子均是為那高個漢子所害。」
宋雲還在磕頭,仙人已經出聲了,聲音裡透著疲憊。
「仙人醒了?」
「我娘是高順害的?」
宋雲瞧著馬車上坐起的仙人,心中疑惑,出口卻沒問其中蹊蹺,只說:
「仙人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不知可否救救我娘。」
「雲當牛做馬,無以為報。」
仙人掐指一算,長嘆一息。
「眼下辰時已過,陰司勾魂已成,縱是天尊親臨也恐無力迴天。」
「但我可以溝通城隍,讓你和你母親再見最後一面。」
宋雲聽到「無力迴天」時心中悽然,後又見仙人語氣轉折,本生期望,曾奈還是要和母親陰陽兩隔,不由得雙眼通紅。
「我以為能救母親回來呢。」
但能見母親最後一面,宋雲已是感激萬分,再次磕頭。
「別磕了,頭皮都破了。」
仙人制止了他,隨手掐訣,晴天烈日下宋雲竟覺得渾身發冷,隨後一白帽玄紋青衣青年便自虛空中踏出,踏雲漂浮在半空之中。
顯然也是個仙人。
「何人擾人清夢?」
這青年冷哼一聲四處打量,見著宋雲目露兇光,正欲出手,瞧見了那躺在木板上的老仙人,面上又突然笑得燦爛。
「不知尊者喚小人有何事吩咐?」
老仙人對這青年卻無對宋雲的和藹,冷哼一聲,青年便自空中被震跪在地上。
宋雲剛起身,見這青年狼狽模樣,雙腿也止不住戰慄,卻還是咬著牙站在仙人旁邊。
仙人自然察覺到其中異常,看著宋雲讚許笑笑,再看向青年神色卻滿是冷淡。
「你昨日在此地拘了多少魂魄?」
「兩,兩人。」青年慄聲回答。
「自昨日突逢變故,死去人數不下五指之數,竟只有兩人魂魄被拘?!」
「如何保證其中有我母親?」
宋雲不由得心寒。
但接下來這青年說的話卻讓他放下心來。
「正隸屬庭下所躺兩具屍體。」
此處哪還有別的屍體?
顯然便是宋何氏與何偉二人了。
但不待仙人開口,這青年便求道:
「凡人生老病死皆是命數,小人奉命行事,無逆天改命之權。」
「若是尊者要復活這倆凡人,且先殺了小人。」
「否則上使來查,小人不得好死。」
仙人卻冷哼一聲。
「我有說過要你做什麼?」
青年汗流浹背,頭顱緊貼地面,再不敢抬起。
「這孩子是我未入門弟子,你昨日勾取魂魄有他母親。」
「且讓他們見最後一面。」
「仙人要收我為弟子?」宋雲一時大喜,可見著青年掐訣張嘴,母親魂魄暗淡自其口中飛出,又不由得雙眼通紅。
「娘!」
宋雲踉蹌向宋何氏魂魄奔去。
宋何氏亦是淚流滿面,敞開懷抱一人一鬼打算相擁,宋雲近了卻透魂體而過,轉頭與母親相顧無言,只剩淚眼。
「昨日尚能在母親膝下嬉戲,怎想今日竟陰陽兩隔!」
「高順那廝不得好死!」
宋雲捏緊拳頭。
仙人長嘆一息,輕輕揮手,那勾連宋何氏魂魄的青年便又陷入虛無之中。
宋雲向母親詢問昨夜經過,宋何氏卻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倘若不是仙人說是被高順所害,甚至自已被誰殺的都不知道。
「母親竟糊里糊塗做了個糊塗鬼。」
宋雲更是眼紅,哪知仙人卻嘆息一聲。
「是我害了你們。」
仙人道出其中緣由。
「劭和召喚的星隕,凡人碰之則形神俱滅,絲毫魂魄不剩。
陰司小鬼恐我又遇鬥法使你幾人魂飛魄散,便先用法術勾了那高順性命,使他生了害人之心,等二人成了屍體,他便將兩人魂魄拘走。」
宋雲納悶。
「我為什麼沒事?」
「你昨日觸碰我身,沾了天陽之氣,陰司小鬼不知其中根底,自是不敢隨意加害於你。」
宋雲聽此無言,盯著母親魂魄的眼睛卻越來越紅。
良久,跪下向宋何氏磕頭。
「孩兒無能。」
地上慢慢出現許多血印。
待母親魂魄慢慢淡化,宋雲站起,不顧頭上不斷滲出的血液,向仙人問道:
「不知仙人先前說收我為徒是否為戲言。」
仙人納悶:「何出此言?」
宋雲沉聲:「凡人何其渺小,具為仙家資糧,對螻蟻豈有承諾之理?」
仙人摸摸宋雲腦袋。
「莫不是因為母親殞命對這孩子打擊太大,竟讓他生了消極之心。」
仙人出聲了。
「切莫妄自菲薄。」
「凡超凡入聖者,無不起於微末,怎知你不是明日鴻鵠?」
仙人悄悄向宋雲施了個清心咒。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豈能胡言亂語憑造口業?」
宋雲聽了這話收了抽泣,跪在仙人底下,又磕頭。
「弟子拜見師父。」
仙人笑笑點頭。
但還沒等他將宋雲扶起,宋雲便接著說道:
「雲還有一事相求。」
「何御查是個好官,本該入京為天下蒼生進言,眼下卻遇此大難。」
「弟子想替他將遺言送到京中。」
仙人笑笑,心想:
「無知小兒,彈丸之地也敢稱天下。」
卻未出言打擊他。
「既入我門下,自當斬斷前塵往事,但既然你求到我這,我便遣一隻青鳥替你了卻此事。」
隨後便見他隨手一捏,一隻青鳥便出現在手中,又喃喃幾句,虛空中又出現一具魂魄,自是何偉了。
聽聞自已已死,何偉不生悲慼,反而大笑三聲,笑畢臉色還是浮現出幾絲遺憾。
「江夏出現麒麟瑞獸,我本欲自已告知吾皇,眼下只能勞煩仙人了。」
何偉話止,淡化於空中。
仙人一揮手,便駕霧於腳下,宋雲緊跟著跳上,二人迅速升空。
失重感讓宋雲直呼刺激。
正欲向仙人詢問去往何方,宋雲瞧見了下面的宋家莊。
先前半年飢寒交迫所行路徑,眼下竟片刻已至。
宋雲不禁對仙途更添嚮往。
「下去向你父親拜別,此後便與紅塵無緣了。」
仙人說道。
宋雲卻阻止了他。
「不,不需。」
「既入仙途,雲便不欲與前塵拜別。」
「為何?」
「恐日後有仇家算出跟腳,害了他們。」
仙人看著宋雲俯覽宋家莊滿是不捨,心中自是惻然,施了個隱身咒,便帶他下去一同遊覽。
父親宋河正和官家在書房商討。
弟弟宋雨正於竹庭讀書,宋雷正在練槍,妹妹宋倩正和家丁撿石子。
這是宋雲的家,弟弟妹妹在重複宋雲的過往。
行至門口,宋雲回首跪地又是一拜,隨後和師父踏雲而去。
自此踏上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