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也沒那麼多閒工夫啊。我是看一個人有前途才會找他來的啊。就這點來說，你已經證明了自已有著出色的嗅覺。我會在平常日的中午把你叫出來，其實也是有這方面的考量。”
寧森一口喝完杯中剩下的酒後將杯子擱在桌上。
“人透過看財報、看股票的走勢得出的判斷。程式幾乎也都有辦法做得出來。只要清楚門道，就算是粉飾帳目或作假帳的跡象，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能用機械性的方式抓出來。因為那些東西全部都是依循固定的邏輯和數字來表現的啊。你知道做假帳的資料有辦法透過統計學方法抓到嗎？”
“咦？”
而且那是機器無法看穿，只有人類會察覺到的事不是嗎。
“雖然賬簿上的數字無窮無盡，但你只要把其中個位的數字出現頻率統計一下，就能夠明白賬目是不是有造假了。”
韓笑不太能理解寧森所說的話。就韓笑貧乏的知識看來，賬目上的那些數字排列都是隨機的，所以結果不該像骰子骰出來的一樣是亂數嗎？
照理說1到9的數字應該都會以等機率出現吧。
“這算是會計事務所或稅務機關拆穿假帳時會用的方法吧。就統計上來說，個位數的數字在自然狀況下會出現比較多的『1』，比例大約佔全體的30%左右。數字1到9的並不是用均等的機率出現的。”
“……”
雖然韓笑覺得這像是在騙人，卻無話可說。
“雖然這算是比較難的數學，不過你只要看看對數表就會馬上明白了。像這類東西正是那些寬客們的拿手好戲啊。”
韓笑完全看不懂王娜記在她手機上的那些數學符號之類的鬼東西，更連一丁點興趣都沒有。
“跪倒在寬客所寫的程式跟前的交易員們，通常在不久之後就會因為精神出問題而從市場淡出。去判斷硬幣落下時究竟是開正面或是反面，這是隻屬於人類的特權。當一個人把這個特權交給機器時，他就再也不是人了。”
韓笑就曾經做過自已的身體變成數學符號的夢。
那真的和寧森所說的話完全一模一樣。
“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這世界吧。這世上不存在任何和人類有關卻不牽扯到人類情感的東西。”
“難道你不想拋開那種玩弄數字的遊戲，來場真正的投資嗎？”
“你是說——”
寧森依然只是看著前方不發一語。
但看著他的表情，卻讓韓笑感覺他在強烈的對韓笑喊話說：“當個人吧！”
既然做決定是人類的特權，那決定要不要把寧森的話聽進去，自然就是韓笑的特權了。
“但我並不信任寬客，也不認為再這樣下去對你會有什麼好處。你最好和那個人拆夥吧。”。
“你最好和那個人拆夥吧。”
寧森非常乾脆地這麼說。
和王娜拆夥？
韓笑試著想象了一下那情景。韓笑能從王娜的程式中得到解放，而後也能作為金融街的一員重新出發。
而且韓笑還能夠在寧森底下做事。韓笑能在藉由收集數字無法呈現的企業情報來投資，真正精通這類古典投資手法的寧森底下做事。
人本來就該透過機械絕對無法辦到的人際交流來獲取情報，並參考這些情報來進行判斷。
就跟韓笑最喜愛的幫派電影和戰爭片很像。在事情背後有著應該遵從的原理、有著必須考慮的實際狀況。而人積年累月得來的經驗更顯重要。韓笑透過股價波動來讀出投資人的想法，覺得自已好像透過這樣看透了一切。但寧森卻是從更源頭的地方收集情報，並用它們進行判斷。
說實在的，韓笑覺得這種方法實在帥到不行。雖然做法裡面有很質樸的部分，不過韓笑卻認為它比任何投資手法都更為確實。畢竟寧森為了確認主管專用餐廳的存在，甚至都自已拿個望遠鏡去偵查了，要是連做到這種程度都沒辦法掌握投資風向的話，那韓笑想不管再怎麼做也都無濟於事了吧。寧森這個人就是具有會讓人這樣認為的說服力。
另外韓笑的夢想也並非是在貧窮地區收集窮人的私房錢，做投資幫忙他們還債，而是要將人類的財富聚集起來，並藉著這一大筆財產遠征前人未至之地。但韓笑一直忘了這件事。
然而韓笑到了這時候仍感到猶豫，當然也是有理由的。原因就出在王娜身上。韓笑擔心王娜在少了韓笑的情況下，是不是依然有辦法順利走下去。
她那個程式應該是能順利運作吧。但要是寧森說得沒錯，她的程式可能早晚會完全失靈。而且當初她和李莎兩個人在公寓裡相依為命時，兩個人也真的快要走上窮途末路。雖然李莎她個性很成熟，但韓笑總覺得她的腦袋少了根螺絲，應付生活的能力很有問題，至於王娜就更不用說了。
就算韓笑現在因為王娜的程式而飽受折磨，但韓笑不是因為王娜而受苦。
王娜甚至在前不久還很替韓笑的身體擔心。
她並不是壞人。甚至該反過來說她就是個性正直過了頭。
如果要叫韓笑現在立刻拋下王娜一走了之，韓笑也實在辦不到。
“你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
光要說出這句話就讓韓笑幾乎耗盡所有的力氣。韓笑能有現在的境遇真的是非常幸運，簡直幸運到令人無法置信。
不過，到頭來韓笑也就只能給他這樣的回應。
“當然可以。”
寧森馬上就這樣回答韓笑。
韓笑明白自已的行動原理，而韓笑的目的也非常明確。既然如此，那韓笑就知道該要如何解決這問題。
韓笑回到公寓的時間應該剛過兩點吧。
就算韓笑不像李莎那樣善良，但也還是會想守護這樣悠閒的生活、會想從困境中拯救像陳莉他們那樣為了生活奮鬥的人吧。
就寧森的說法來看，要是寬客們一直使用相同的手法，那系統好像就會逐漸變得陳舊，投資表現也會變差。也就是說如果韓笑和王娜拆夥，那她終有一天會失去賺錢的能力。
此時王娜正在客廳休息，把整個身子都埋在沙發裡，偶爾還像嬰兒一樣發出幾聲呢喃。
但韓笑也絕對不能停在這裡，而不去追求韓笑自已的夢想。為了實現夢想，寧森的幫助對韓笑來說是絕不可或缺的一個環節。所以韓笑只能痛下決心這麼做了。
韓笑走近王娜身邊，低頭直盯著她的睡臉瞧。王娜因為光線變化的關係皺起眉頭，隨後慢慢清醒過來。
當她注意到韓笑在場後，便揉了揉眼睛，然後好像赫然驚覺似的開始笨拙地注意起自已的裙子有沒有掀開。
韓笑想起在剛遇到她的時候，她明明連自已的裙底風光被韓笑從下方一覽無遺都毫不在意。
“……怎麼？”
王娜用還帶著幾分睡意的眼神瞪著韓笑問道。也或許她是因為睡覺的樣子被韓笑看到所以覺得不好意思吧。
而韓笑開口對她這麼說：
“我們來拿下投資競賽的冠軍吧。”
“……咦？”
王娜疑惑的出聲反問韓笑。因為對韓笑他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那些揹負著債務的人嗎？
雖然王娜看來很想問韓笑這句話，但韓笑腦中所想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件事。
只要能夠拿到競賽的獎金，就能夠讓王娜到上大學為止都不會有什麼經濟上的匱乏了吧。
就算李莎和王娜有多麼欠缺生活能力，只要有二十萬人幣，應該絕對是不用再煩惱什麼了。
既然王娜的程式還能繼續正常運作個一陣子，他們現在就應該以賽程快結束的投資競賽為優先。
這樣一來，韓笑也就能安心的和王娜分道揚鑣，然後投向寧森旗下。
現在離清還債務的期限還很久，但投資競賽的時間卻所剩無幾。
“為什麼——”
王娜開口問韓笑，但韓笑卻用這句話蓋過了她的聲音。
“我拜託你。”
“！”
王娜才想從沙發上爬起，馬上就因為韓笑的話而嚇到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