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會如流星一般從我們的人生中劃過,這其中,終有個人會掉落在我們的心田,成為永恆。

禹城,有個葛家莊,遠近聞名。這個地方產鈞瓷,這個地方的女人會做雞蛋茶。鈞瓷,入窯一色,出窯萬彩,可謂“家有萬貫,不如鈞瓷一片”。雞蛋茶,就是打荷包蛋。這個地方的女人打出來的荷包蛋,個個都是糖心,流而不散,入口滑嫩,俗稱“雞蛋茶”。鈞瓷,我知道,比較神奇,是個特色。其實,這個雞蛋茶有點牽強,誰還不會打個荷包蛋呢。但二叔那時非說,這也是葛家莊兩大神奇之一,讓我一定記下來。那就記下來吧。

後來,我在西城工作的那段時間,在一個村裡見過深井水衝雞蛋花。雞蛋打到碗裡後,冰涼井水一衝,雞蛋液竟如牡丹花般綻開了,那才叫神奇。可惜,二叔沒見過,也見不到了。

葛二妮,出生在葛家莊,是個獨生女。爹燒窯,娘做飯,從小不愁穿不愁吃。葛二妮相貌平常,心靈手巧,功課也做得好。在爹孃的精心呵護、百依百順下,葛二妮的童年無憂無慮,人生如春天般的花枝一樣攀爬到了縣城高中的外牆,花朵伴著花枝悄然綻放。這一年,葛二妮十六歲,在縣城高中讀高一。

“這次月考的成績出來了,咱班數學滿分的有十位同學,他們是,葛二妮……”

“葛二妮!”

教室外面的喊聲大了很多。

“你幹啥的?正上課呢。”班主任有點惱火。

“老師,俺找葛二妮,俺是她嬸子……”

“小嬸?你咋來了?”

“快點,二妮,恁爹送醫院了。”

“啥?!”

“小嬸,你慢點,俺爹到底咋了?”

被小嬸拽著小跑的葛二妮一頭霧水。

“恁家的窯塌了,恁爹正在窯裡摞胚子,砸裡頭了。”

“啥?!”

葛二妮頓時感到天旋地轉,腿軟身子飄,要不是小嬸在拽著,早都跑不動了。

跑到縣人民醫院,葛二妮見到了癱坐在急診手術室外面的娘。經過漫長而又煎熬的等待後,一個白大褂從手術室裡走出來說脫離危險了,轉到重症監護,然後讓家屬去交錢。

過了一個半月,葛二妮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爹回到了家中。

“爹,我跟你商量個事吧?”

“說吧,妮。”

“我不想上學了,我學不會。”

“你說啥?不上學了?你一個女娃家,不上學,將來能做啥?是不是恁娘跟你說家裡的積蓄花光了?”

“不是,我真的學不會,坐教室裡面也可難受。”

“你好好上學,家裡的事不用操心,有我和恁娘哩。等我腿好了,錢還是能掙回來的。”

葛二妮的爹再也沒有站起來。葛二妮的學也下了。葛二妮家成了貧困戶。

這年秋天,葛二妮來到中城大舅家開的小飯館,當起了服務員。

小飯館有八張桌子,客人滿園時能坐三十來個人。葛二妮每天面對的都是各種八仙過海。客人喝多了,有嗷嗷叫的,有又哭又鬧的,有吹牛放炮的……就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

這一年,葛二妮二十歲。有天晚上,來了個長劉海的男的,坐在角落裡,點了一碗湯麵條加兩個饅頭。那男的基本不吭聲,吃完飯結賬即走。葛二妮只覺得這人衣服上都處都是黑點,穿的人造革鞋,後跟都快磨沒了。

連著仨月,這男的每天晚上都是一碗湯麵條、兩個饅頭,六塊錢。葛二妮感受到了這也是個農村來的苦命的打工的,有天就在湯麵條裡埋了個荷包蛋。吃完飯,那男的沒有即時走,留下來收拾碗盤、歸置桌椅、打掃衛生。

“你叫啥名字,恁家是哪裡的?”

那男的頭也不抬,就是掃地。可能也許是因為劉海偏長,葛二妮沒有看到他是否抬頭了。

“我叫雲依文,家是谷城雲家村的。”

“雲一文?一文不值的一文?”

雲依文頓了一下,接著掃地。

“對。就是一文不值的一文。”

“恁爹咋給你起個這名?”

“俺爹沒上過學。這是村裡小學一個教語文的老師給起的。”

“老師給起的?這也太那啥了吧。”

“這沒啥。挺好的,比較符合我。”

“我叫葛二妮,家是禹城葛家莊的。”

“一文,恁這樓都是咋蓋的,咋能蓋這高。”

“都是先搭的框架,鋼筋扎絲灌漿。框架搭好後,再一層一層壘的磚。我都是負責切割鋼筋條的,切的時候火星直冒,像俺們老家打鐵花。”

“一文,你不覺得像煙花麼?”

“煙花?也怪像。”

“一文,啥時候能買個這房子,看著都可好。”

“二妮,荷包蛋你是咋打的,為啥每次都是糖心蛋?”

“糖心?俺村裡女哩打的都是這樣的啊。俺們那叫雞蛋茶。不過,糖心蛋,還怪符合哩。是不是可好吃,雲一文?”

“好吃哩很。我以前從來沒吃過。”

“恁娘沒給你打過?”

“我沒有見過俺娘。”

“啥?”

“我是俺爹撿的。”

“啥?那你要是覺得好吃,以後我天天給你打。”

“謝謝你,二妮。以後等我有錢了,給俺爹在村裡蓋個房子,再買個這房子給你住。”

“那我可記住了啊,雲一文,雞蛋茶換房子啊。”

看著雲依文越走越遠的背影,葛二妮抱著裝有沉甸甸紅塑膠袋的包轉身走進了候車室。

到家後的葛二妮見到了說媒的,說是隔壁村的一個小夥子,也是二十歲,在南邊打工,過年回來見面。兩家商量著先把媒定住,男方拿了五萬塊定媒錢。

“娘,我能不能還先回中城打工,等到過年我再回來。”

“妮,這回都別走了。恁爹這些年身子是越來越瘦,脾氣是越來越大。孃的身子也不中了,渾身都是毛病。俺倆看著你成個家,也都放心了。你在家幫幫娘,照顧恁爹吧。”

等到了快過年,等來了男方的退媒。說是那男的在南邊談了個物件,過年就回來完婚。葛二妮的爹從此下不了床,身子更是一天比一天差。再一次花光家裡的積蓄,又花完了紅塑膠袋裡的錢。葛二妮的爹在轉年的秋天走了。

重新回到中城,葛二妮來到工地上打聽雲依文。

“雲依文?那小子跟一個女的跑了,說是去雲南倒騰啥咖啡去了。”

重新回到小飯館,葛二妮接著當起了服務員。

這個年又過完了,也沒再見到有人來點一碗湯麵條、兩個饅頭。直到有天晚上,工地上兩個人來吃飯,葛二妮聽到了“雲依文”“販毒”“槍斃”……

三月裡,春回大地。葛二妮辭工去了濟城。

三月間,葛二妮走遍濟水屋山,走入靜鑑庵。

庵上過流星,庵下有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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