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循正猶豫著,是否要將攝政王的玉牌拿出。

若是拿出,在高位者權利的通行下,所有的東西,似乎都會蒙上一層紗,看不清真假……

“張循?”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喚他。

張循轉身,神色驚詫,來者的確令他意想不到,走下階梯,躬身行禮。

“嶽大人!您怎麼會到此處?”來者正是廷尉府副史嶽川。

嶽川一路高升,做到了副史,如今見到,也要尊稱一聲“嶽大人”。

張循之前在刑部時曾常同嶽川共事,也算有些交情,只是調到工部之後,便沒了交際。

“證據不足,被關著的那兩人又動不得,只好來這碰碰運氣,看看到底是誰有罪,誰沒罪。說來也巧,一來就碰到縣令齊遠信自殺。”

能遇見張循,嶽川倒是沒想到,“你呢?聽說你告假了,如今出現在這兒,也是巧合?”

張循低聲道:“何與誠與在下是知已好友,他受冤在獄,在下只是想盡些綿薄之力。”

嶽川反問,“你又怎能斷定是何與誠受冤?”

張循眼中閃過一抹驚訝,面不改色,“嶽大人此言何意?”

嶽川與張循共事過,自然清楚他想要查的東西,“仵作已經驗過,齊遠信就是自縊而亡,面色青紫浮腫,眼球凸出,脖頸處有勒痕,也有繩索來回磨傷的痕跡,死前有過掙扎,確實是自願尋死。”

“而且,齊遠信認罪書裡所寫,何與誠監管水壩工事,發現所用的石料、木料皆是劣等,是齊遠信自已以錢財賄賂,才封了何與誠的口。果然,那水壩根本抵擋不住臨江的雨後洪流,傷亡慘重,他自知罪不可恕,沒了退路,,這才畏罪自殺。”

“一派胡言!”張循不禁喊道,意識到身處何地時,壓低了聲音,“嶽大人,這分明就是以死做局!”

嶽川拍了拍張循的肩,語重心長地說道:“所有證人、證物都指向何與誠,此刻,是沒有轉圜之地了。”

“那齊遠信的家人呢?按律……”

“處置了,贓銀也稟告過陛下,當作賑災銀。”

“怎麼這樣快……”張循忽而神色黯然。

嶽川繼續道:“今日陛下已下旨,釋放沈負,至於何與誠,未定……”

京都

趙亭玉低估元衡的手段,也低估葉昀棠的速度,沒有確鑿的證據關住沈負,陛下迫於沈隱及其他朝臣的壓力,不得已將沈負放出。

在接到暗探來報,葉昀棠前往臨江時,他就緊隨其後派張循跟上,沒想到還是晚了。

趙潼傳來的訊息,齊遠信的親眷受連坐,皆處以斬首,且未李代桃僵。

接連幾日,趙亭玉思忖著如何破局,元衡每一步緊扣咬死,尋不出任何破綻。

清晨,烏雲壓城,極為陰鬱,陰雨連綿不絕。

嶽川不請自來,登門攝政王府,“昨晚何與誠逃出了廷尉獄,不知其中,可有王爺相助?”

聞言,趙亭玉十分驚訝,何與誠是趙亭玉護下的人,嶽川能這樣問,也情有可原,“本王不知此事。”

以嶽川的能力,在知曉何與誠如何脫獄時,就已知曉此事與攝政王無關,登門是為了試探。

“守衛的獄卒來報,何與誠是在他人相助下脫獄,用一種香迷暈了守衛的獄卒,可令下官奇怪的是,何與誠一向安分,會是誰跟他說了什麼,慫恿他脫獄?”

趙亭玉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嶽大人是想問,本王是否將沈負出獄之事告知何與誠?畢竟本王在與元相爭權,所有人都是棋子,何與誠也不例外。”

嶽川神色詫異,攝政王竟說出了他內心的想法。

“嶽大人,人是從廷尉獄逃的,請嶽大人自行處置。”隨即起身,喚來榮叔。

“榮叔,送客。”

趙亭玉讓趙潼打聽了沈負的蹤跡,以為經此一遭沈負會有所收斂,自從出了廷尉獄後,連夜宿在棲月閣。

趙潼甩手,無所謂道:“沈負那個禍害,讓何與誠殺了更好。”

趙亭玉看了趙潼一眼,聲音平緩,“以目前的證物來看,若是沈負死了,何與誠的冤案便板上釘釘,再無翻案的可能。”

趙潼不解,“本就打算借何與誠一事除掉沈負這一助力,可如今的局面,王爺為何不明哲保身,仍要費盡心思為何與誠打算?”

趙亭玉垂眸,沉默了會兒,良久才道:“為了爭權只懂得利用,非我所願。”

一踏足棲月閣,絲竹管樂之聲響徹整座樓閣,趙潼帶路,直接奔向沈負所在的廂房。

趙潼是個熟臉,有眼尖兒的認出了他也不敢擋他的路。

趙潼一腳踢開廂房的門,廂房裡瀰漫著濃重的酒氣,只見沈負喝得酩酊大醉,衣衫不整、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拎起圓桌上的茶壺,毫不客氣地往沈負的臉上澆。

很快,沈負便有了反應,一邊抹去臉上的水,一邊高聲呵斥,“誰?哪個混賬敢驚擾了本大人!”

趙潼對著沈負溫和地笑,“沈負,看來廷尉獄的教訓還不夠,這才幾日,便忘記階下囚的日子了?”

沈負也不服輸,“小侯爺莫要太過分,之前是有過誤會,在下行得正坐得端,一切皆有陛下聖斷,難不成小侯爺是質疑陛下?”

趙潼一副奈何不了我的樣子,“怎麼?想告狀?告去啊!告到聖前,最好是把你父親搬來,把葉昀棠搬來,小爺我若是道一聲怕,腦袋拿下來給你當球踢!”

“你!”沈負語塞。

趙潼直接問道:“何與誠脫獄了,是不是你將自已脫罪的訊息告知他的?”

沈負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依舊嘴硬不服氣,“小侯爺說的什麼?在下聽不懂——”

“啊!”

從趙潼身後扔出來一個茶杯,狠狠地碎在沈負的腦門上。

沈負吃痛得抬手捂住傷口,心裡氣不過,正要開罵,可看見趙潼身後的人時,立馬緘默不言,方才不服氣的樣子在此刻變成了畏懼。

趙亭玉走上前來,冷聲道:“本王就要一個回答,你說還是不說?”

沈負捂著傷口,身體不自主地顫抖著跪在趙亭玉面前,“王爺息怒,下官自出來後再未去到其他地方,若是同何與誠說,他定要來找下官尋仇,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趙潼看著沈負蔫了吧唧的樣子,真是得意,“你也知道何與誠會尋仇,那你做的那些齷齪事,證據呢?交出來!”

沈負想起父親反覆叮囑,低頭裝傻道:“下官同何與誠交惡,他之前這般誣陷我,自是有尋仇的可能,至於證據,下官沒有什麼證據,也不知小侯爺所說的證據是什麼?”

趙亭玉眼神淡漠,說得隱晦,“老沈大人此次救你費了不少力氣,致仕的年紀如此操勞,經此一事,恐怕身體大不如前了。”

沈負霎時瞪大了眼,驚恐地抬頭看向趙亭玉,不顧額頭的傷口,磕頭懇求,“王爺,此事與我父親無關,是我!是我貪贓,是我謀害何與誠,只是……證據下官已全部交至葉昀棠葉大人手裡,至於何與誠脫獄一事,下官確實不知,王爺明鑑。”

果然,以死做局,以死破局,從縣令齊遠信開始,看上去是在幫沈負脫罪,實際卻是引何與誠尋仇,殺了沈負,眼下的證據都指向何與誠才是貪贓的那個人,證據確鑿,到最後,負罪而亡。

趙亭玉看了趙潼一眼,“帶上他去相府。”

出了棲月閣,令趙亭玉沒想到的是,葉昀棠早已在外候著。

葉昀棠見著被趙潼押著的沈負,手捂著腦門上的傷口,鮮血淋漓,想來定是出自攝政王之手了。

“王爺,相爺請您過府一敘。”

葉昀棠有備而來,趙亭玉正有此意,便上了葉昀棠的馬車,而趙潼與沈負在另一輛馬車。

上了馬車後,葉昀棠便承認在臨江做過的事,“王爺來抓沈負,定然料到了此事原委。齊遠信是下官殺的,為了穩住他,承諾他親眷平安,他才肯自殺,可做了錯事自然要付出代價,皆依我朝律法處置,還有告訴何與誠訊息的,也是下官,為的就是讓他對王爺不再信任。”

“元相當真算無遺策,本王自愧不如。”

葉昀棠忽然想到什麼,“差點忘了,還有死去的何與誠,若非我們暗中相助,沈負可能還不知曉有人拿著貪贓的證據回京了。”

趙亭玉攥緊拳頭,無息地閉著眼,一樁樁一件件令人窒息、絕望,他不禁想到先帝在元衡操控下,受盡侮辱,百般無奈,那道遺旨現於各朝臣面前有多麼不易,如今難道也要陛下在元衡的操縱下苟且偷生嗎?

再睜眼,就到了相府,大道的另一側,便是她的王府。

元衡在門外已恭候多時了,見到趙亭玉,元衡倒也捨得裝裝樣子,起身行禮,“下官見過王爺。”

趙亭玉點破了說,“元相又何必這般假惺惺,一切不都在你的算計之中嗎?”

元衡笑道,“下官並未將王爺放在在其中。”

趙亭玉依舊冷臉,“是嗎?那本王還得感謝元相了。”

“沈負,拿命來!”

何與誠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眾目睽睽之下拿起長刀朝沈負砍去。

寒光乍現,刀鋒鋒利無比,沈負害怕得躲到趙潼身後去,趙潼突然被一把拉去擋刀,危急之間,他反身抬腿,一腳踢開何與誠階梯下三步以外,回頭看了眼沈負,他眼中盡是後怕。

見了鬼了,若不是王爺說要保他安危,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何與誠捂著胸口,拿起從手中抖落的長刀,站起身,衝向沈負,趙潼已做好再次踢開他的準備,哪知還未出腳,何與誠手中刀就被長鞭打落在地,再一鞭打在膝蓋,令何與誠疼得青筋暴起,隨即跪地。

趙亭玉收回手中的長鞭,道:“何與誠!棄掉你腦袋裡愚蠢的念頭,若是殺了沈負,一切都無法挽回。”

何與誠不禁發笑,笑聲陰冷且無望,“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是能挽回的?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什麼助我翻案、還我公道,通通都是鬼話,倒不如償命來得痛快!”

嶽川此時帶人前來,見何與誠行走不便,立即叫人綁了他。

廷尉獄的守衛將何與誠綁著,趙亭玉想:至少,沒有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

趙潼嫌惡地遠離沈負,還想讓他擋刀,真是想上天。

剛挪一步,趙潼聽見耳邊“咻”地一聲,抬眼看見何與誠藏在袖口的弓弩掉落在地,隨即放肆大笑,高聲喊道:“兄長,我為你報仇了!”

而沈負,短弩箭早已刺穿了他的身軀,心口鮮血不斷湧出,瞠目結舌,口唇微張,眼中皆是震驚與不甘,直立著倒地。

一旁的守衛見況,踢開掉落的弓弩,避免其餘人再次受傷,隨即迅速綁了何與誠,使他動彈不得。

從始至終,元衡與葉昀棠不發一言,靜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陸懷臻與沈隱趕來時,一切已成定局。

沈隱顫抖著伸出蒼老的手,將沈負抱入懷中,悲痛不已,陸懷臻在側,輕聲說了句“節哀”,另一邊的嶽川帶走了何與誠。

看著這場戲的落幕,元衡顧自轉身,再看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

不知何時,沈隱拿起了方才何與誠手中的那把長刀,朝元衡砍去,葉昀棠最先看見,瞪大了眼,一把將身側的趙潼推過去擋刀。

“狗東西!你……”趙潼還沒罵完,就被站在了元衡身後,距離太近,他來不及反應,眼看著刺眼的銀光落下,他下意識抬手擋住。

哪知還未察覺到痛,又不知被誰疾風般一腳踹飛,還好是屁股著地。

趙亭玉踹開趙潼之後,正要閃開,可在處階梯上,她一時不察,踩了個空,撲在了元衡身後,與此同時,沈隱的刀也就此落下,砍在了趙亭玉的左肩,趙亭玉吃痛得皺眉,咬牙忍著。

元衡轉身之際,沈隱的刀將再次落下,而刀下的人還來不及反應,元衡跨步上前,眼神狠厲,鉗住沈隱握刀的手腕,當即折斷,隨後一掌將沈隱打趴在地。

葉昀棠迅速撿起落下的刀,架在沈隱的脖頸處,“老沈大人這是做什麼?要我們陪葬嗎?”

沈隱感喉中一股腥,吐出大口鮮血,“呸,卑鄙小人,吾兒死得這般慘,老夫即便是死,也不會放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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