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又打到新的獵物了?”

“太好了,家裡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葷腥了,快點賣一些給我!”

身穿麻黃色披風的少女穿過從廢墟中開闢的道路,出現在被石頭和鐵絲網圍起的小鎮鎮口時,引起了鎮民的注意。

雖然她整個人包裹在披風裡,但左眼的黑色眼罩,以及不長不短的頭髮,是少女在小鎮上的通行證。

身姿高挑的獨眼龍少女,就是新女。

小鎮上的獨眼女孩不少,但並不是哪個女孩,敢叫做新女。

也沒有哪個小鎮女孩,可以輕易地獵殺到整匹野狗和牙兔等獵物。

在小鎮上,新女獨有一個。

少女的爺爺說過,鎮外成片的廢墟,是兩百多年前一個高度繁榮的人類國家所遺留。

這樣的廢墟,一片接連一片,蔓延到荒原深處。

那時的他們和現在一樣狹隘,只不過,當時的人們還擁有一種足以毀滅世界的愚蠢武器——核彈。

戰爭爆發了,一個小國率先對北部大國使用了核彈,雖然小國被覆滅,但還是引起連鎖反應。

世界毀滅了。

文明卻延續下來。

有一些人和生物像蟑螂一樣,頑強的活了下來。

有人的地方,就有文明。

只不過太多的輻射和毒素留在人體,難以代謝。

於是這些人類進化出了“瘤”和“鱗”。

長在臉上、後背、四肢上的瘤子和鱗片,可以儲存和代謝有毒物質,讓人勉強的活下來。

這些瘤鱗大小不一,保住生命的同時,也損失了許多人類功能。

比如劇烈跑動和重勞力的能力等。

大部分的土地又不能耕種,於是瘤人與鱗人們只能靠拾荒和簡單的勞工生存。

這樣的人,被統稱為舊人類。

當然,也有完好健康的人類從地下鑽了出來,他們自稱新人類。

新人類擁有完整的科技傳承,是規則的制定者,是新世界的貴族。

除了極少數,多數新人類看不起骯髒舊人類。

荒原過渡區很少見到這些人的身影。

少女就是一個新人類。

十多年前,她被小鎮上的老獸醫林德在艾草叢裡撿到。

女嬰的體態完好,哭聲響亮,只不過瞎掉了一隻眼睛。

老獸醫林德本想把她賣到妓館。

但老鴇子肥媽不講情分,不肯要一個臉面殘疾的嬰兒。

按她的原話:“俺的親孃來,養一個沒用的瞎眼孩兒,還得等她十四年才能賺錢,浪費精力和口糧,那你還不如孃殺俺!不過你這個老杆子也不中用了啊!”

老獸醫又想把她賣到大戶家裡做童養媳。

但鎮上少有的幾家大戶也把女嬰拒之門外,理由是:遇上年景不好的時候,也不能把她當成後備糧食。

食用新人類,可是屠鎮的罪過!

最後,到處碰壁的老獸醫林德捏著鼻子決定,自已來養這個孩子。

老獸醫林德雖然是獸醫,但這年頭兒,小鎮上哪有多少人養得起牲畜,更別說寵物了。

為了養活女嬰,他只能勒緊褲腰帶,喝酒減半,少去黃賭,給少女省下一口吃食。

平日裡他的工作,就是憑藉著半吊子醫術,把鎮民當畜生治。

鎮上僱有有專門的醫生,能來找他的,也就是那些只出得起幾分紐特幣的苦哈哈。

再就是靠之前學了幾本獵人雜誌,幫助獵人和拾荒人分辨獵物。

或者幫忙屠宰,給屠夫介紹活兒,從中掙點差價。

那年,女嬰僅有的右眼很大,水靈靈的,還很喜歡笑。

艾草的獨有氣味燻跑了蚊蟲,將她保護的很好,一個叮包咬痕都沒有。

老獸醫林德隨意給她起了個名字叫‘愛發發’。

他想要借女嬰新人類的運氣,賭桌上像撿孩子一樣撿錢發大財。

新來的戶籍官大概是不認識字,或者對醫德敗壞的老獸醫林德感官不佳,他給女嬰記錄的名字叫“艾法法”。

老獸醫林德吃了個癟,認了下來,也算是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的把艾法法撫養長大。

新女是少女的外號,艾法法,是她的名字。

老獸醫林德還曾帶著年幼的艾法法外出採草藥。

他拍著廢墟里的混凝土,發出感嘆:“那到底是怎樣的世界?真想親眼看一看啊,那死都值了...”

少女當時想向爺爺介紹那個世界滿地高樓大廈,但她也不知道自已腦子裡的記憶是真實還是夢境,只能把它們當做秘密,深埋在心底。

“可惜爺爺已經死了,不能給他養老送終。”

艾法法扛著野狗,心中遺憾嘆息。

噗通!

路過一家食館時,地面的異響驚醒了沉思中的少女。

一個背上長瘤子的駝背獨臂鎮民猛然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地哭道:“新女,我家的孩子都要餓死了,您發發善心,賣點肉給我們,可憐可憐我們吧~”

“嗚嗚嗚~”

“我死了不要緊,可憐我即將臨產的妻子和要餓死的孩子啊~”

“。。。”

說著,一個大男人毫無體面的癱在地上,涕泗橫流的痛哭著。

旁邊十多位鎮民也在附和:“是啊是啊,賣點肉給我們吧,新女我們也算是看著你長起來的。”

頭頂上長滿鱗片的大肚子食館老闆打起感情牌:“說起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你舔過我手指頭上的油花~”

小鎮上有專門的供銷社,物資的價格偏高,這是從獵人手中提前截胡,更便宜也更新鮮。

人群裡有幾個人也是肉販子,轉手賣給大戶或者供銷社,賺點差價。

甚至那個駝背艾法法也認識,他是專門的‘哭喪客’,專門收了錢負責哭嚎奔喪。

前兩個月還說他的孩子才三個月,現在又在講妻子待產,哪有孩子三個月,就又要生的,真是謊話隨口就來。

“行了,起來吧!”

戲都演到這裡了,艾法法順著登了臺。

她卸下背上的野狗,大聲說道:“以前我都是把獵物直接送到供銷社,大家都是鄰里街坊,今天給個面子,賣給大家,但這頭野狗我只能賣大半匹,有十斤是供銷社的定量,那些不能給你們。”

食館胖老闆搬來一張桌子,艾法法掏出小刀,在桌子上將野狗分解開來。

“那是自然,有肉就不錯了。”

“對對,最香的前腿你留下,給我後腿就行了!”

“什麼你要後腿?給你個腚門還差不多。”

眾人眼巴巴望著,嘴裡還不住扯皮。

更多的人則遠遠的躲在旁邊,使勁聞著空氣中的肉腥味,不住地嚥唾沫。

去年地原城的大規模秋獵,捕殺了大多數的荒野生物。

據說是荒原深處的荒狼出現,兩者進行了大規模的戰鬥,才阻止了地原城的人向荒原深處的擴張。

只是,春天后,儲備糧消耗一空,肉食緊缺,周圍城鎮的肉價,被炒肉客炒的迅速飆升。

現在能吃得起肉的鎮民,已經越來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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