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吉姆的故事
酒店偌大的餐廳裡坐滿了大半人，吃喝玩樂，聊天，而黑臉的服務員則匆匆忙忙地從一張桌子到另一張桌子。我對面坐著吉姆，他那雙藍色的、孩子氣的眼睛直視著我。我喜歡他年輕、誠實的臉和嚴肅。他是正確的人;他是我們中的一員。但他怎麼能這麼平靜地說話呢？是因為他控制了自已，還是因為他不在乎？
晚飯快結束時，我提到了這個問題。“這對你來說一定非常困難，”我說。
我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感到驚訝。他迅速伸出一隻手，握住我的胳膊，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這是——地獄，”他喊道。我們附近桌子上的人轉過頭來看。我站起身來，走到外面，坐在陽臺上，喝著咖啡和雪茄。我們從椅子上眺望大海，那裡的船燈在濃厚而溫暖的黑暗中像星星一樣閃耀。
“我不能逃跑，”吉姆開始說。“隊長做到了，但這對我來說沒有好處。其他人也擺脫了它，但我不能，我也不會。我現在再也回不了家了，你知道的。我敢肯定，我親愛的老爸現在已經在報紙上看到了這個故事。我永遠無法向這位可憐的老人解釋這一切。他不會明白的。
我抬起頭。我有一種感覺，他非常喜歡他的“老爸爸”，我想象著這位鄉村牧師為他的水手兒子感到多麼自豪。
吉姆接著說，“聽著，你千萬不要以為我和其他人一樣——你知道，船長和工程師。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是不同的。我沒有說什麼同意或不同意，但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相信他說的話。“我不知道調查後我會做什麼。沒有人會再僱用我擔任軍官。我沒有錢去別的地方。我必須偶爾在船上工作，就像一個普通的海員一樣。
“你覺得你能做到嗎？”我問。我想傷害他，打破他的自制力。
他跳起來轉身離開，然後又回來，痛苦地看著我。“你為什麼這麼說？你對我很好。你沒有笑，我——“他的聲音顫抖著，”——犯了那個愚蠢的錯誤。他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凝視著黑暗。“這是一個做好準備的問題。我不是，當然不是。然後，轉向我，“聽著，我想解釋一下——我希望有人能理解——至少有一個人！你！為什麼不是你？啊！我錯過了多麼好的機會！我的上帝！我錯過了多麼好的機會啊！
他沉默了一會兒，眼中流露出一種安靜而遙遠的神情，因為他想到了那個失去的機會。我看著他進入自已的私人世界，充滿英雄的夢想和冒險。啊，他很浪漫！他離我很遠，儘管他的椅子離我只有一米遠。突然間，我從他高興的表情中看出，他已經到達了他不可能的世界的中心，並來到了他完美夢想的盡頭。他年輕的臉上掛著你們臉上永遠都不會露出的笑容，我的朋友，我的也一樣。
我粗略地把他帶回了現場，說：“你是說，你離開船的時候錯過了一次機會！
他迅速轉向我，他的夢被打破了，他的眼睛突然充滿了痛苦。“你看，”他過了一會兒說，“船舷上的洞好大啊！一塊和我手一樣大的金屬在我看的時候掉了下來！
“這讓你感覺很糟糕，”我說。
“你以為我在想我自已嗎？那艘船上有八百人，只有七艘船。我希望看到洞變寬，當他們躺著睡覺時，水流過他們......我能做些什麼？他把一隻手舉過頭頂。“船長派我再次檢查損壞情況。起初我想叫醒所有的乘客，但我的嘴巴太乾了，我說不出話來。我感到完全無助。當我看著周圍昏迷不醒的沉睡者時，我看到了死人。沒有什麼能拯救他們！沒有時間了！我無法修復損壞，我無法拯救七艘船上的八百人！我清楚地看到，就像我現在看到你一樣，我無能為力。它似乎奪走了我身體裡的所有生命。我只是站在那裡等著。你以為我怕死嗎？他生氣地用手敲了敲桌子，讓咖啡杯跳舞。“我的天啊！我告訴你，我不是！
也許他並不害怕死亡，但是，我的朋友們，我會告訴你們他害怕什麼——緊急情況。他能夠很好地想象結局的所有恐怖——水淹沒了船，人們尖叫，船隻沉沒——海上災難的所有可怕細節。我想他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但我懷疑他想安靜地、平靜地死去。沒有多少人願意繼續戰鬥到最後，當他們發現自已輸給了更強大的敵人時，比如大海。 “引擎已經停止了，船上似乎很安靜，”他繼續說。“我跑回艦橋，發現船長和兩名工程師試圖將船上的一艘船放到海里。“快！”船長低聲對我說。“救救我們，夥計！”
“你不打算做點什麼嗎？”我問。
'“是的！我要走了，“他在肩膀上說。
“我當時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們三個拼命地拉扯著船，互相呼喚著對方的名字，但繩索出了點問題，船也動不了了。我站在遠離他們的地方，看著大海，黑色，平靜而致命。我的腦子裡滿是想法，我努力思考，但我看不到我們有任何生存的機會。你以為我是個懦夫，因為我只是站在那裡，但你會怎麼做？你說不出來——沒人能說出來。我需要時間......”
他呼吸急促。他不是在和我說話，而是似乎在一位看不見的法官面前受審，這位法官對他的靈魂負責。對於調查法院來說，這是一個太難決定的問題。它關乎生命的真諦，關乎光明與黑暗，真理與謊言，善與惡。
說話時，他的眼睛閃閃發光。“從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起，我就一直在為困難和危險做好準備。我準備好了，我告訴你！為任何事情做好準備！但是——“他臉上的光亮了，”——這太出乎意料了！好吧，剩下的我會告訴你的。當我站在橋上時，第二位工程師跑過來懇求我幫助他們。我把他推開，實際上我打了他。“你不救自已的命嗎——你這個懦夫？”他喊道。懦夫！他就是這麼稱呼我的。醫 管 局！醫 管 局！哈！
吉姆把自已扔回椅子上，放聲大笑。我從未聽過像那聲音這樣苦澀的聲音。我們周圍的陽臺上的談話都停止了。人們盯著他看。
過了一會兒，他繼續講他的故事。“我對巴特那說，'沉沒！繼續，下沉！我希望它完成。然後在天空中，我看到一團巨大的黑色雷雲向我們襲來，我知道這艘船無法在暴風雨中倖存下來。我看到第三位工程師喬治現在已經加入了其他三位工程師的行列，他們仍在努力把船放下來。突然，喬治向後倒去，躺在甲板上一動不動。他死了。我想，心臟有問題。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傳來，船長和另外兩人設法將船弄到水裡。他們在船上，我能聽到他們在下面喊道：“跳，喬治！跳！
吉姆顫抖了一下，然後一動不動地坐著，重溫了那個可怕的時刻。“那艘船上有八百個活人，他們喊著讓一個死人跳下去！“跳吧，喬治，我們會抓住你的！”我感覺到船在動——我以為她要下沉了，在我下面......”吉姆再次把手放在頭上，停頓了一會兒。“我跳了......看起來，“他補充道。他清澈的藍眼睛痛苦地看著我，我覺得自已就像一個老人無助地看著一場幼稚的災難。
“看來你做到了，”我同意了。
“當我在船上時，我希望我能死。但我不能回去。我跳進了一個永遠的深洞......”
沒有什麼比這更真實的了。他向我描述了他和這三個人在那條小船上度過的幾個小時的恐怖。他們罵他壞名字，憤怒地指責他殺死了喬治，甚至說要把他扔下船。“我不在乎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吉姆繼續說。“我想知道我是否會發瘋，或者自殺。你看，我救了自已的命，而對我來說重要的東西在夜裡都隨著船沉沒了。我們確信這艘船已經沉沒了，你知道的。當我們划船離開時，我們聽不到任何哭聲，也看不到她的燈光。船長說我們很幸運能活下來。我決定不自殺。正確的做法是繼續前進，等待另一個機會，測試自已......”沉默了很久之後，他繼續說：“第二天又有一艘船來接我們。船長和其他人假裝我們試圖救乘客，但巴特那號沉沒得太快了。這個故事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跳了，不是嗎？這就是我不得不忍受的。這就像欺騙死人一樣。
“而且沒有死人，”我說。
他轉身離開了我。我知道一艘法國船發現巴特那號航行失控了。船長把他的幾個軍官放在船上，他們把她開到最近的港口亞丁。雖然巴特那號嚴重受損，但它並沒有沉沒，除了第三位工程師喬治的屍體在橋上被發現外，沒有人死亡。朝聖者都被安排到其他船隻上，繼續前往麥加的旅程。
但每個人都在談論巴特那。現在，當海員們在東部港口聚會時，他們經常討論朝聖船的奇怪故事，以及逃跑的軍官，就像我今晚告訴你們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