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馬洛願意提供幫助
我們的咖啡和雪茄都吃完了。我知道明天——還是今天？午夜過後，調查法官將拿起法律的武器懲罰吉姆。我一再告訴自已，這個年輕人是有罪的，但我想幫助他逃脫。我的朋友們，如果你們不能理解我的理由，你們一直沒有聽我說話。
於是我向吉姆建議了布萊爾利的逃跑計劃。我會借給他一些錢——他想什麼時候還——我還會給我在仰光的一個朋友寫一封信，他會給他一份工作。吉姆可以在同一天離開，讓自已免於在擁擠的法院裡度過最後一天的恥辱。我迫不及待地立即開始寫信。但吉姆拒絕了。
“逃跑？不，我想不出來，“他說，搖了搖頭。“你真是太好了，但不是。”
我敢肯定，那一刻對他來說，事情看起來非常不確定，但他沒有猶豫。他年輕而強壯，在他瘋狂的希望中，他能活下來。
然而，我感到很生氣。“對於像你這樣的人來說，整個悲慘的生意已經夠痛苦的了......”我開始說。
“是的，是的，是的，”他低聲說，眼睛盯著地板。他說話的方式打動了我的心。“船長逃脫了——其他人都去了醫院——他們都逃走了......”他輕蔑地揮手讓他們離開。“但我必須接受這件事。我不會迴避任何一個。
“哦，真的，我親愛的......”我橫著說。
“你不明白，”他回答說，直視著我的眼睛。“我跳了，但我沒有逃跑。”
我們倆都不知道如何繼續談話。我終於站了起來，說：“我不知道這麼晚了。
“我想你已經受夠了，”他說，“說實話，我也是。
好吧，他拒絕了我的幫助，他現在已經準備好了。外面，黑夜在等著他，安靜而危險。我們默默地站在一起幾秒鐘。
“在......之後，你會做什麼？”我問道，聲音很低。
“去地獄吧，可能，”他回答。
我認為最好輕描淡寫地回答：“請記住，我非常想在你走之前見到你。
“沒有什麼能阻止你，”他苦澀地說。“每個人都會知道我在哪裡。”
然後，當我們說再見時，他愚蠢地想象我不想和他握手。他先是伸出手，然後又縮了回去，然後猶豫了一下，然後——這太可怕了，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我不得不對他大喊，'吉姆！和我握手吧，夥計！終於結束了，他消失在夜色中。我聽到他沉重的腳步聲。他跑著，無處可去。而他只有二十三歲。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調查的最後一天，我又出庭了。我真的大錯特錯了，因為我的大副期待我去參觀我的船，但我必須知道吉姆會發生什麼。外面的街道色彩斑斕，陽光明媚，但法庭卻黑暗而空曠。吉姆站在那裡，臉色粉紅，嚴肅，法官說話。“本法院裁定，負責船上所有乘客的巴特那號軍官在危險時刻離開船隻時，忘記了他們的明確職責。因此，法院決定撤銷船長和大副的船長證書。 房間裡一片寂靜，然後人們開始離開。我看到吉姆，他的臉像雷一樣黑，慢慢地走了出來，有點不確定。當我看著他時，一個叫切斯特的人對我說話。我對他有點了解。他是西澳大利亞人，通常在太平洋進行貿易，但來到這裡是為了買一艘便宜的船。他看著吉姆走開了。
“那個年輕人不好，是嗎？”他說。“但我可以給他一份工作。我在沃波爾岩石中發現了一個鳥糞島，這將使我變得富有。這裡多岩石，降落在那裡有點危險。我不能讓任何人接受這份工作，但我需要一個人為我做這項工作。我不在乎他是不是有點懦夫，或者沒有拿到證書。他會有四十個當地人來收集鳥糞，當然，我會給他幾把槍。你可以說服他接受這份工作，馬洛，不是嗎？
我驚恐地盯著他。我知道他說的地方。島上沒有水，那裡的雨很少。我突然想到吉姆坐在一塊無影的岩石上，跪在地上，耳邊是海鳥的尖叫聲，太陽打在他的頭上。
“我不會建議我最大的敵人接受你的提議，”我輕蔑地說。
“這只是他的工作。”切斯特不愉快地笑了笑。“我可以保證這個島不會在他手下沉沒——我相信他對這個問題有點敏感。
“早上好，”我尖銳地說，然後走開了，留下他憤怒地盯著我。
我匆匆跑到水邊，發現吉姆正痛苦地看著大海。他沒有聽到我上來的聲音，但當我碰到他的肩膀時，他迅速轉過身來。他乖乖地跟著我回了旅館。我意識到，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地方可以獨自承受他的痛苦。
他一整天都呆在我的房間裡，他站在陽臺上眺望，而我則坐在辦公桌前，忙著寫信。我們沒有互相交談。我寫了我欠別人的所有信，然後我寫信給那些收到我來信肯定會感到驚訝的人。天黑了，我仍然繼續寫作。很明顯，他很不開心。偶爾我看到他強壯的肩膀在顫抖，我很高興他的家人不能這樣看著他。突然，砰的一聲，他推開了通往陽臺的玻璃門，走到黑暗中，像一個孤獨的身影站在黑暗絕望的大海邊。我開始覺得他把這件事看得太重了。我應該說服他接受切斯特的提議嗎？我知道在他和黑暗的大海之間，除了我自已，什麼都沒有。但我什麼也沒說。
我聽到他被描述為英雄的時候到了。這是真的，我告訴你。最後，他在馬來西亞的叢林中找到了榮譽和完美的幸福。幾年後，當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完全掌控了一切，堅強而成功，受到帕圖桑當地人的愛戴和信任。但這不是我記憶中他的方式。我總能看到他孤獨的、顫抖的身影站在旅館的陽臺上，在黑暗中受苦。
一陣雷聲讓我抬起頭來，閃電突然照亮了黑夜。過了一會兒，我們正處於暴風雨之中，一陣狂風搖晃著窗戶。他走了進去，關上了身後的門。
“好吧，這結束了，”他說，聽起來幾乎很正常。這鼓勵我抬頭看他。“我想我現在沒事了，”他繼續說。「謝謝你，讓我——在你的房間裡——無處可去。此時，陽臺上已經下起了大雨。“好吧——再見，”他說，然後轉身走了。
“等等！回來吧！我哭了。“看！讓我來幫你吧！
“你不能，”他痛苦地回答。“我不能拿錢......”
“我給你的不是錢！”我生氣地回答。“瞧瞧我寫的這封信！這是給一個我很熟悉的人，請他給你工作。我只會為一個好朋友這樣做。想想看。
他的臉色在一瞬間就變了。“我的上帝！”他喊道。“我從來沒意識到！我該怎麼感謝你？這正是我想要的——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我知道我能做到！聽著——對不起——我不能留下來——我太激動了！ 我揮了揮手，他從房間裡跑了出來。我也許把他從早逝中拯救出來，或者從瘋狂中拯救出來，但我感到很難過。他是如此年輕，如此完全相信自已和生命的美好！我不再年輕，我知道他的命運和我的命運一樣，是用大字寫在岩石表面的，他無能為力。
我的朋友不僅僱用了吉姆，還歡迎他到他家裡來。不幸的是，僅僅一年後，巴特那的第二位工程師出人意料地抵達仰光，吉姆決定立即離開港口。聽到這個訊息，我感到非常失望，但幫助吉姆在南邊一千公里的一個港口找到了第二份工作。他的新僱主對吉姆很有好感，並信任他處理他們的所有業務。但有一天，有人提到巴特那的名字，吉姆太敏感了，無法忍受。再一次，他立即離開了這個地方。從現在開始，他從一個港口搬到另一個港口找工作，試圖隱藏他可怕的秘密，直到知道這個故事的人說起這件事，然後他又繼續前進。我覺得對他有責任，並盡我所能幫助和鼓勵他，但我知道他對自已失去了信心，儘管他總是對我開朗有禮貌。這一切的結局會是什麼？吉姆還能逃避他的過去多久？
我決定向一個我比大多數男人更信任的人尋求建議。他是一個富有的德國商人，名叫斯坦因，在東方的島嶼、港口和叢林村莊裡做著大生意，買賣各種東西。他又高又瘦，長著一張富有同情心、聰明的臉，白髮從高高的額頭上向後梳。儘管他的一生漫長而冒險，但他現在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研究和收集蝴蝶上。事實上，此時他已經成為舉世聞名的收藏家。每個人都喜歡他，因為他過去的勇敢，以及他對我們所有人的善意。
當我在他又大又暗的書房裡拜訪他時，他正興高采烈地看著他收藏的最好的蝴蝶。“這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微笑著說。“太美了！太完美了！
“我還有另一個自然的例子要和你討論，”我說。“但恐怕是人，不是昆蟲。
他的笑容消失了，但他鼓勵地聽著。“我聽得很清楚，”當我把吉姆的故事講完後，他說。“他很浪漫。”
我感覺就像一個病人向他的醫生尋求建議，所以似乎很自然地說，“什麼對它有好處？
“藥只有一種！只有一件事可以阻止我們做自已——死亡！
問題看似簡單，但毫無希望。“是的，”我說，“所以，真正的問題不是如何變得更好，而是如何繼續生活。
斯坦因傷心地同意了。“對於一隻蝴蝶來說，美麗和生活就足夠了。但對於人來說，如果他是敏感的，那就不同了。每次他閉上眼睛，他都把自已看作一個英雄，一個完美的人。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他永遠不可能像那樣好。因此，當他睜開眼睛時，發現他無法實現自已的夢想，這是很痛苦的。這對他來說太可怕了。但你問我——怎麼活？他的聲音突然聽起來強大而自信。他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看向他過去的陰影。“只有一條路。跟著夢想走，再跟著夢想走，就這樣——走到最後。
毫無疑問，斯坦因是對的。他在人生中走得很遠，總是勇敢，總是毫不猶豫，命運給他帶來了朋友、愛情和冒險。但對我來說，這似乎是一種孤獨、艱難的生活。“沒有人能比你更浪漫，”我告訴他。“有時你會夢見一隻美麗的蝴蝶，但當它出現時，你不會放過機會，是嗎？你抓住了它！可是吉姆——”
斯坦因舉起了手。“你知道我錯過了多少機會嗎？我失去了多少夢想？他悲傷地搖了搖頭。“也許我自已也不知道。每個人都知道有一兩個這樣的夢。這就是麻煩......好吧，天色已晚。今晚你就睡在這裡，明天我們就想辦法幫助這個年輕人。
他把我帶到我的房間，和我握手。“晚安，”他說。我看著他原路返回。他要回到他的蝴蝶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