佝僂的負鼠提著飯盒走進了調查局的電梯。電梯錶盤上數字跳躍著,最終在六樓停住了陣腳。

從調查局的窗外傳來了對面步行街的音樂聲,這份嘈雜的聲音帶上了日常的煙火味。也提醒著眾人現在已經是下班的時間。

調查局裡除了負責值班的警衛外再也沒有其他人,這些值班人員在見到老人後都紛紛脫帽致禮,又在老人的笑容中再度回到了自已的崗位。

負鼠繼續輕車熟路地在走廊裡穿行,不久後終於抵達目的地——位於六樓的資料室。

整個資料室只有一臺電腦是亮著的,在電腦的前方,留著銀色短髮的黑豹正瘋狂地敲打著鍵盤,由於手速過快,她跳躍的手指竟然在空氣中留下了殘影。

“飯就放那邊吧。”孫雅欣依舊專注於自已手邊的文件,只以為是食堂的送餐。

直到負鼠開啟了資料室的大燈並咳嗽幾聲,黑豹這才吃驚地抬起了眼:

“爸,你怎麼來了?”

“再不來你還不把自已餓死。”劉伯沒好氣地說“要是離了這外賣我看你還怎麼活!”

“吃泡麵唄。”孫雅欣聳了聳肩,隨手一拉,抽屜裡就掉出了眾多不同口味的泡麵。

“我和你媽辛辛苦苦把你生成一隻黑豹!你就這麼糟蹋自已的胃?”

“老東西你少蹬鼻子上眼!姑奶奶我叫你一聲爸是抬舉你,你聽順耳還教育起我來了。”孫雅欣伸出了獸爪“拿來!”

“拿什麼?”

“飯。”

“錢是你付的?”

“不然呢?食堂送我吃啊?”孫雅欣說著就要搶走劉伯手裡的飯盒。

在劉伯的操縱下一塊透明的冰塊連忙升起,將這隻飢餓的黑豹阻攔在外。

眼前的堅冰讓孫雅欣頭疼不已。她曾嘗試過去打碎它,然而冰塊的碎屑卻在劉伯的操縱下飛速複合。可以說這東西已經成了劉伯用來針對她的專屬寶具,是孫雅欣從小到大的一生之敵。

冰塊後的劉伯不滿地說:“誰告訴你這是你那份,我自已買來吃不行嗎?”

隨後他在孫雅欣面前掰開了一次性筷子,劉伯甚至刻意控制了冰塊的厚度,以便自已的女兒能夠直觀地看清他吃飯的每個細節。

“老東西你夠狠!”孫雅欣氣惱地坐回了自已的位置。可資料室一共也就那麼點位置,盒飯的香味很快就佈滿了整個房間,它們勾引著黑豹的食慾……孫欣怡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真香啊。”大聲讚美著廚師的手藝,劉伯又往嘴裡塞了一大口食物。

轉了轉眼珠,孫雅欣笑嘻嘻地“提醒”說:“吃這麼歡啊?老年人被噎死的機率是60%哦。”

劉伯當即被嗆得乾咳了好幾聲:

“哪有你這樣咒自家老頭的,沒心沒肺的死丫頭!”

孫雅欣聳了聳肩:“是沒心沒肺……但我有胃啊,夠過這輩子了。”

“你……”

瞧見吃飯無望,孫雅欣又在桌前埋下了頭:“別吵吵,老孃工作呢。”

“還沒做完資料?”

“差得遠呢……多虧了那位你看好的‘潛力股’。”

“元嵐不是幫你搞完了嗎?”

“那個幫忙的新人用的是帝都的整理方式,跟風間城的標準差遠了。”孫雅欣說著捏緊了拳頭“我竟然被那幫混小子耍了!”

“聽說你今天叫了整個科室的人去修理唐鳶,足足打了有三個小時。”劉伯停下了筷子。

“本還打算喊著隔壁消防局的一起來,不過他們最近事多……下次吧。”

下……次?!劉伯在心裡為唐鳶的未來捏了一把汗。

“你該給他點面子……他畢竟是男……”

“男人女人都一樣,做錯事了那就該罰。”孫雅欣挑了挑眉“一次不長記性那就兩次,兩次不夠那就三次……這可是你教我的。”

“你的嘴皮子就用在這些歪門道上了!”劉伯嘆了一口氣:“我說啊,唐鳶那小子還挺好的……”

“你再敢提相親的事,信不信我立馬找個野豬嫁了?”

“瞎說些什麼?”咳嗽幾聲後,劉伯嘴硬道:“是你太敏感……”

“敏感也比眼瞎強。”孫雅欣抱怨說“剛進調查局那久唐鳶小小的多可愛啊,結果這幾年跟吃了激素一樣越長越壯,醜得跟頭黑熊似的。”

“你別瞧不起熊。你要是能生出一頭熊來我都感謝列祖列宗了。”一提到成家方面的話題,孫雅欣的目光立即如鋼針般刺了過來,扎得劉伯連忙轉移話題說“而且唐鳶剛進來時已經就比一般兔子壯多了。你是黑豹所以才覺得他小。”

“我不管。要不是當初看他可愛才收他做徒弟,我現在能在這裡加班?”黑豹連著翻了幾個白眼“現在這個徒弟是養廢了,還好有個徒孫,這次絕對控制好他的飲食……兔子就得軟軟的才可愛!”

“那不如你自已生……”

劉伯在孫雅欣的注視中把聲音憋回了嗓子。他清楚自已女兒的品性,要再這麼說下去,自已和身下的沙發指定得有一個被扔出房間。

黑豹緊握滑鼠的右手砸在了桌子上:“真是越想越氣!改天得找個機會抽那隻黑兔子兩下,反正他皮糙肉厚。”

劉伯突然覺得與其擔憂唐鳶的未來,他也許更該操心自已女兒的前途。畢竟風間城的女子監獄收關了不少暴力傾向的犯人……

但好像也沒什麼好操心的,也許進監獄對自已女兒來說反而跟回家了一樣。

不,對孫雅欣來說,在家都沒有在監獄那麼自然。

“說起來你有和唐鳶聊過帝都發生的事情嗎?”劉伯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這才是你找上門的原因吧?”孫雅欣撐著下巴說“我什麼都沒問。反正帝都的人已經和他‘聊’了有整整三個月。”

“他只是去執行委託而已,帝都的人因為什麼事能扣押他這麼久?”

“你是完全不看新聞的嗎?”孫雅欣聳了聳肩“要我說,帝都的人還是太仁慈,要我在那傢伙絕對挺不過三天……”

“他到底怎麼了?”

孫雅欣突然閉口不言,她指著劉伯手裡的炒飯揚了揚下巴。

劉伯沒好氣地將手裡的炒飯放到了孫雅欣的面前。

“真搞不懂,唐鳶是你揹著我和媽在外面偷偷生的兒子嗎?”

劉伯氣得吹直了自已的兩根鬍鬚。

孫雅欣洋洋得意地開啟了盒飯,然後清了清嗓子:“爸,你聽好了。唐鳶他在帝都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其他的訊息你自已去網上搜吧。”

前往郊區的路途上,一輛銀色摩托車沿著道路兩邊的燈火向前駛去。

“那隻黑兔子總喜歡說自已是來去自由的風箏,可他又做不到了無牽掛的‘冷漠’……”孫雅欣說。

黑兔子嫻熟地駕駛著摩托,他身後的白虎遲疑著還是將雙爪放在了自已的大腿上,以便兩人間保持一個禮貌的距離。

“於是他做出的每一個出自善意的舉動都會收緊連結他與大地的風箏線……”

黑兔子偶然在後視鏡裡察覺了身後白虎單薄的衣物,於是他打直了身子。經過兔子身體的遮掩,白虎身前出了一片令人安心的無風之地。

“可當收緊的風箏線將他拽離天空的那一刻……”

“你餓了嗎?”黑兔子向身後的白虎詢問道:“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什麼?”耳邊呼嘯的風聲讓元嵐並沒有聽清唐鳶的詢問。

“我說……”唐鳶微微扭頭朝身後大喊說。“你要不要去吃點……

一輛巨大的貨車迎面衝來!

摩托車輪胎打滑的爆鳴聲刺破了這個寒夜。

吃飽喝足的黑豹幽幽地看向了窗外:

“……他也就再也飛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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