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教材《夢與精神分析法》所描述的那樣,我們將人的夢境分為兩層,分別對應本我與自我……”站在講臺後的長頸鹿女士戴著一副斯文的眼鏡,她用一種聊天般地語調講解著螢幕上的演示檔案。

與長頸鹿的慢條斯理相對的是,她的學生們正在桌子上奮筆疾書。這些學員的肩膀上都戴有一個綠芽狀的標籤,這意味著他們都是“管理局”剛剛入職的新人。

作為“管理局”的日常,週四上午一般是對調查員進行集體培訓的時間。對新人來說,那意味著成堆的筆記以及應對考核的背誦,而對管理局的老面孔來說,整個培訓並不會讓他們再學到什麼東西,更多是對工作上的細節進行重複與強調。

坐在會議室後排的黑兔子將視線從手機移向了窗外。對面的高樓仍在建設之中,忙碌的工人構成了一幅煙火氣十足的圖景。不過很快這幅愜意的圖卷被一個黃色的“斑點”所擾亂:黑兔子看到一隻戴著安全帽的老虎走進了工地,老虎不由分說地將領頭的野豬工人拖了出來,抽出圖紙就往工人的頭上抽去。

“啪”的脆響……

一隻黃色的獸爪敲在了兔子身前的桌子上。

“唐鳶先生?”長頸鹿並沒有翻看手中的座位表,就已經確認了男人的名字。

唐鳶慌忙收回了目光。

“可以麻煩您解答一下我剛剛的提問嗎?”長頸鹿接著問道。

唐鳶擠出了一個笑容:“剛剛的問題是?”

“有關《調查員行動準則》的最新修訂部分。”長頸鹿耐心提示說。

“調查員在進入‘夢域’後不能直接與主體物件發生接觸……即使對方生命垂危。”

“很好,看來我們還是有專員願意認真閱讀手冊的。”

長頸鹿說著走到窗邊並拉上了窗簾:

“下不為例。”

授課的時間很快過去,調查員們嘆息著三三兩兩回到了自已的工位。相比於真正的工作,這種在房間裡久坐的時間明顯要更加愜意與輕鬆。

但對唐鳶來說這又是另一種感觸,因為他已經“輕鬆”得過久。

唐鳶在腦海裡調出了自已工作的面板,一張雪白的日程表顯示在了他眼睛的虹膜上。

依舊空空如也……

調查員們的工作一般都是以委託的方式進行。大多數時候這種單子都以系統派送的形式直接分配,少部分時候會有指明執行人的私人委託出現。唐鳶本身已經過了菜鳥的階段,出現這種“閒置”的情況實屬不正常。

正如劉伯所說:他惹上麻煩了。即使已經過了整整三個月,他依舊處在帝都事件的陰影之中。

看著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流,黑兔子倚著靠背給自已點了一根菸。

“小心觸發消防警報誒。”一個提醒的聲音突然在唐鳶的旁邊出現。

被嚇了一跳的唐鳶險些沒有抓住自已手中的火機,回過神來的他惱怒地擰住了這位不速之客的長耳朵。“都說了在局裡不要有事沒事就用自已的異能!”

手邊的灰色兔子和唐鳶比起來明顯要嬌小不少。就算兩人都身穿著“管理局”的制服,走在一起的時候任誰也不會覺得他倆是同一個種族。

“好久不見,唐先生。”灰兔子晃了晃身子後竟然從唐鳶的手裡閃現到了一米外。“你現在可是電視上的名人了。”

灰兔子名叫王芽,在唐鳶手下的實習的時候拜了唐鳶做師傅。都說“上樑不正下樑歪轉正”,王芽平時和唐鳶相處起來也是一副沒大沒小的模樣,不過兩人的關係也因此要更為密切。

“名人?”唐鳶搖了搖頭,“這個身份看來是要帶個引號吧。”

“還是沒有攬到活嗎?”王芽問。

唐鳶搖了搖頭。

“本以為你在帝都這次是攬到大活,沒想到反而惹了一身騷。”王芽感嘆說“實在沒有事做,要不咱考慮考慮直播帶貨?”

“少來,有事沒事就記得損我……你工作做完了嗎?”

唐鳶說著又把手中的香菸舉到了火機旁,然而王芽卻伸手攔住了他的動作。

“真的會引起消防警報的。”王芽再度勸說道。

唐鳶卻笑著繞過了王芽的手,他得意地點燃了手中的香菸,甚至刻意在室內晃了晃:“讓你好好見識見識前輩的分寸感。”

果然如他所言,沒有任何消防警報的響起。

黑兔子接著解釋說:“我早就測試過了,這種煙霧報警器早就不如以前那麼靈敏了,除非在窗子那條線的附近抽菸……不到萬不得已,那群摳摳搜搜的高層才捨不得更換裝置。”

“我應該讚揚你這種實驗精神嗎?”王芽扶住了額頭。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它能不能做,年輕人。”唐鳶翹著鼻子咂了一口煙柄“還有其他事嗎?”

“聽說你現在有家不能回?”

唐鳶被喉嚨的煙霧嗆得咳嗽了好幾聲。

“誰告訴你的?”唐鳶追問道。

“大家又不是瞎子,有同事看到你今天是從旅館裡出來的;而且你和你的新搭檔兩個都不是一起來上班的,再有就是……”

“停停停,你們要是能把八卦的心思放在分析病例上,這世上還有個屁的‘驚夢症’患者!”

“所以是真的嘍?”王芽試探地問。

“還有其他事嗎?”唐鳶冷著一張臉說。

“沒了。”知道唐鳶已經收緊口風,王芽也是嘆息一聲。“哦對……還真有一件不怎麼重要的事。”

唐鳶疑惑地看向王芽。

“有人在找你。”

“誰?”

“孫主任。”

“啥?孫雅欣那個瘋婆娘也回來了?”唐鳶吃驚地拍了拍桌子。

燃燒的菸頭好巧不巧地飛濺了出去,並在唐鳶和王芽地注視中緩緩滾過了那條不存在的“警戒線”。

尖銳的警報聲與頂端的滅火噴霧器一同啟動,水幕從走廊的天花板噴灑而下,整個調查局頃刻間化作了水簾洞。

“唐鳶!你個臭傻逼又在室內抽菸了???”一個呼嘯而來的女高音從走廊的末端響起。

再度閃現回原位的王芽撐開了傘,這隻灰兔子聳了聳肩:

“喏,你也聽到了。”

彷彿電影打板的聲音那樣清脆,扇動的響聲規律的從走廊末端的辦公室裡傳來。

“用力!”嚴肅的女聲命令說。

眼圈泛紅的女調查員閉著眼睛扇了一巴掌。

“你是沒吃飯嗎?再來!”

“喂……”虛弱的男聲響起。

又是一個巴掌聲。

“不行,再來!”

“喂喂!”鼻青臉腫的唐鳶睜大了眼睛“能不能有個度?說好的一人一下!”

黑豹的獸爪從唐鳶的臉上狠狠抽過。那雙狹長的豹眼卻看都不看唐鳶一眼,她冷哼一聲:“看清楚了沒?要這麼打!再來!”

巴掌聲再度響起……這場由整個管理局C組共同參與的處刑活動最終因唐鳶昏死在了邢架上而草草收場。

待唐鳶醒來時,他已經被五花大綁地鎖在了病床上。

而那隻身形修長的黑豹正坐在他的床邊削著蘋果。

唐鳶當即閉上了眼睛,因為他很明白要是自已現在醒過來,那麼黑豹手裡削的就不止是蘋果綠。畢竟孫雅欣……這位管理局C組的孫主任就是這麼一個瘋婆娘!

“醒了啊?”床頭的孫雅欣笑眯眯地問。

唐鳶佯裝熟睡地默默扭過了頭……可一把小刀已經插在了他的兔耳朵附近。

“你醒了啊?”女人又重複了一遍,但聽起來已不再是詢問而是命令。

“哈哈,這不是師父嗎?”病床上的唐鳶慘笑說:“您還沒下班啊?”

“這還得謝謝你啊,昨天通宵整理的資料被水弄溼了又得重新搞一遍。”黑豹說著一把擰住了唐鳶的耳朵。“死兔子,你難道不該反思一下這麼多年過去了,老孃怎麼還在給你擦!屁!股!啊?”

一旁的王芽看著孫雅欣熟練的手法,他覺得唐鳶對付自已的招數大機率是一脈相傳。

“王芽……你就先回去吧。”唐鳶紅著臉咳嗽了幾聲。

“好。” 王芽當即回答說。

“留著。”黑豹一腳踢上了病房的門。“老孃準你走了?”

“好的!”在師祖的命令下,王芽僵硬地回到了位置並雙手扶膝地坐直身子……他臉上甚至掛出了唐鳶從來沒有見過的可愛笑容。

“我真的錯了。”唐鳶連忙認錯說。

“把你的悔意全部留到晚上吧。喜歡抽菸是吧?我讓你抽個夠!今天你給我一口十根菸!不把所有資料整理完休想……”

“咳咳,孫主任……”王芽弱弱地舉了手。

“說。”

“資料已經……整理完了。”

“誰搞的?”孫雅欣狐疑地轉過身。

“那個從帝都調過來的帥哥……好像叫元嵐來著。他搞了一個下午。”

病床上的黑兔子瞪大了眼睛: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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