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親近與變化

那一年，一手把章鳴碩帶大的爺爺和奶奶，在半月內相繼離世了，死亡，化作一支冷箭，射進了章鳴碩的心裡。

那段時間，他非常消沉，整個人陷入了對至親的思念無法自拔。離開，即是暴雨，也是永遠的潮溼，他要用很長很長的時間才去化解這份悲傷。

之後，章鳴碩的父母把他轉到了店鋪所在學區的學校，在這樣的契機下，章鳴碩與汪冉相識了。

章鳴碩到校那天，汪冉原本的同桌被調了位置。上第一節課時，章鳴碩出現在了教室裡。當老師說讓他坐在汪冉同學的旁邊時，兩人第一次看到了對方的臉，那一瞬間，他們誰都不知道，眼前這個人，以後會在自已的人生裡承擔怎樣的份量。

章鳴碩給汪冉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個人好沉默，雖然看起來他本不該是這樣的人。而班裡的學生甚至老師，都以為他是那種酷酷的不良少年。

直到有一天，章鳴碩的作業沒有做好被老師訓了，他老老實實的承認了錯誤，大家才發覺誤會他了，原來他並不是大家以為的那種壞學生。

那節課下課後，汪冉主動把自已的作業拿出來，放到了章鳴碩的桌面上，然後說出了一週以來兩人的第一次對話。

“你可以參考我的看看。”汪冉說。

章鳴碩有點意外，但接受了來自這個陌生同桌的好意，說了聲：“謝謝。”

在那之前，章鳴碩觀察過這個叫汪冉的同桌，和其他男生相比，他的性格有些過於冷靜內斂，正是呼朋喚友青春洋溢的年紀，他卻很少參與到同學之間去，下課也多是還在座位上看書、做題，偶爾休息也就是去走廊上走一走，很明顯，他是個學霸，一個特立獨行的學霸。

而當這個學霸的作業本展開在章鳴碩眼前時，他驚呆了，他從未見過如此乾淨工整的作業本，那一行行漂亮的字型，彷彿是有一雙纖細潔白的雙手，正在彈奏一首沁人心脾的歌曲。

章鳴碩偷偷的看了眼依舊在認真做題的汪冉的側臉，他的心臟，此時此刻，砰的，漏跳了一拍。那一瞬間，冥冥之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心中豁然開啟。

那之後，章鳴碩漸漸開朗了起來，和汪冉的相處也變得主動了起來，和班裡的其他同學，也有了許多互動。

一開始，汪冉對章鳴碩的變化並不以為然，誰新轉學都有個適應的過程，可漸漸的，他發現，章鳴碩對自已似乎好的有點太突然了，就好像他們已是多年的好友那樣了。

忘了從哪個早上開始，章鳴碩會給汪冉帶一盒牛奶，是不可推辭必須接受的那種贈予。上廁所，他也總說恰好他也想去，有時他還拉著汪冉去打籃球，說不能只顧著學習，要適當休息。沒話找話，更是他的日常，從小時候爺爺奶奶有多寵愛他，到現在特別煩爸爸媽媽為了店裡的小事爭執，反正有關他所有生活的細節，他都不吝嗇的和汪冉分享，慢慢的，汪冉也預設了和他的關係是有別於普通同學的，畢竟班裡沒有第二個人是像他這樣的，也就是這時候，我和章鳴碩的接觸變多了，三人小團體，正式組成了。

高二，汪冉、章鳴碩、我，我們仨分別被分到了三個班，不過中午吃飯的時候，會默契的出現在同一個攤位上。

如果汪冉來晚了，章鳴碩會默契的先幫他點好一份，因為他足夠了解他的口味。

每當這時，我就故意撇嘴看著章鳴碩，章鳴碩每次都心領神會的說：“你也有，你也有，一會兒隨便點！”

自從上次和汪冉強調了“男生”之後，我便沒在故意提起這個話題，這是我和章鳴碩的共識，事態要順其自然的發展，現在的窗戶紙還不是捅破的時候，因為大家都更在意前途。

對未來的打算，汪冉要去省會S市的東大，智慧製造工程專業，他總是這樣有清晰的目標，然後堅定不移的為之努力。而我和章鳴碩，卻還在渾渾噩噩，準確的來說，是隻有我一個人沒有清晰的選擇，因為章鳴碩無論選什麼專業，他大學畢業後都是要回家學習做生意，當老闆的。現在假期期間，他就已經開始在店裡幫忙了，並且時常用他賺來的錢，帶汪冉和我出去玩。

那段時間我和汪冉沾盡了章鳴碩的光，普通家庭的孩子輕易不會出入的地方，大型遊樂場、高階自助飯店、森林公園等等，竟然變的想去就去了，有時我覺得自已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太多好事，這輩子才遇到這麼好的朋友。當然，這些都是瞞著家長去的，我們每次都有統一的藉口，就是去找最讓大人放心的汪冉補課了。

高二升高三的那個暑假，年級的同學們組織一起去爬山，結果那幾天我生病了，遺憾的沒能參加。

結果開學的時候，竟有傳言說章鳴碩和他班的班花孟青青在一起了，說的有模有樣的，還說兩人特意單獨乘纜車，被同學看到了，甚至有人跑到我這裡來求證是不是真的。

我當時腦子裡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可又被大家篤定的樣子擾亂了頭腦，一下課，我就跑去質問起了章鳴碩。

“你和孟青青好了？”我把章鳴碩從教室裡叫出來，在走廊的角落裡問他。

他不做聲，表情也十分冷漠。

“你不是真的吧…”我繼續說。

“是真的。”章鳴碩突然開口。

他的承認打亂了我的憤怒，我張了張嘴，竟然啞口了。

他繼續說：“人是會變的，如果你還把我當朋友，那我們就還是朋友。”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我懵在原地，第一反應是他和汪冉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

記得上次我仨同時在一起，是我媽用從姥姥家帶回的鮁魚包成餃子，招呼他倆來家裡一起吃的時候，那時他倆還很正常，沒過幾天我生病了，他們去爬山了。從爬山到開學也就一週的時間，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的問題。

中午，章鳴碩果然沒出現在我們常吃的小攤上，環視一圈，也沒在熙熙攘攘的同學們中看見他的身影，待同學散去了大半，汪冉才姍姍來遲，為避免浪費時間排隊，他經常這樣。

我急躁的走到他身邊，迫切的問：“大碩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

汪冉靜靜的等著阿姨攤煎餅，眼睛都沒看我一眼。

“喂，和你說話呢！”我看著汪冉冷漠的表情，想起上午質問章鳴碩時，也是這個表情，他倆之間一定有問題。

就在我浮想聯翩的時候，煎餅果子好了，汪冉拿起邊吃邊走回學校操場，我急忙跟了上去。

“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說話什麼意思！”我像娛樂記者追著明星問八卦那樣一路跟著汪冉。

汪冉突然停下腳步，看著我問：“你暗戀他？”

“啊？怎麼可能？”

“那幹嘛這麼關心，這學校裡早戀的人多了去了，稀奇嗎？”

“可…可他不是…”

“好朋友也有戀愛的權利吧。”

我一愣：“…你，你說的倒是沒錯，可如果是正常戀愛，你怎麼也表現的這麼奇怪！”

汪冉沒回答我的話，他皺起了眉頭，不解中帶著驚詫的盯住了我的眼睛。

那一刻，我心虛了，章鳴碩一直想隱藏的感情，不能透過我的口被洩露出來。

我嚥了下口水，把最後一口蛋餅塞進了嘴裡，眼神閃躲的說：“那就尊重好了，尊重朋友的一切…包括…”

包括什麼我自已也不知道。

汪冉又深深的嘆了口氣，對我說：“高三了，還是把心思多放在學習上吧。”

“嗯，我會的。”

我知道這句話汪冉是真心的，在他眼裡，學習就是人生的價值，他希望每一個人都能重視學業，特別是他的好朋友。

那幾天，我的心情特別不好，心裡特別亂，章鳴碩和孟青青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我再想不通，再不理解，也無法改變事實。

那段時間因為不想看到章鳴碩和孟青青，我很少走出教室，可看似學習更加刻苦的我，成績卻直線下降，連老師都發現了我的心神不寧。好在老師沒有責問我，反而安慰我不要有太大的學習壓力，高三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年，但人生不只有高考而已，一年一度的秋季運動會又要舉行了，她問我有沒有想參加的專案，讓自已放鬆放鬆。思來想去，我決定還是參加我最擅長的鉛球，雖然我平時的力量一般，但投擲鉛球的姿勢卻如天賦般的標準，曾經的每一投，我都會得到一句“漂亮”的誇讚，我非常非常喜歡這樣的誇讚。

高三參加運動會的同學很少，有的班甚至老師都不讓學生參加，可這一次在沒有提前溝通的情況下，汪冉、章鳴碩，和我，都出現在了訓練場上，而他倆的專案，讓我大吃一驚。

竟然是一千米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