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巷子裡左拐右轉,終於到了阿婆的院落。阿婆家中並不富足,不過一個小小的庭院,一推兩扇木門,便會發出"吱呀"一聲響。庭院雖小卻也算整潔,幾間小小的屋子在暮色裡靜默,房簷低矮,窗柩破敗。

進了屋,點一盞並不明亮的燈,燭光搖曳,阿婆拿出沒有賣完的餅,放進灶裡熱上一熱,便是晚飯了。

不單阿婆這一家,這附近一簇簇房屋緊擁,皆是逼仄低矮的人家。我嚼著胡餅,白日裡嘗著噴香誘人的餅子,此刻卻有一些無味了。“阿婆,這鄰里鄰居……”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話。阿婆面色突然一變,指了指床邊的矮櫥櫃。

電光火石間,我懂得了阿婆的意思。便矮身鑽了進去。走時還沒有忘記自已吃了一半的胡餅。

敲門聲並沒有持續多久,便是一陣木門栓斷裂的聲音,接著是幾個粗獷的大漢聲,“有人嗎?快點出來!”

我暗道,半夜敲門,必不是什麼好人。擔心婆婆遇到什麼意外,我便睜眼透過矮櫥門縫,定定地向外看去。

是幾位披甲掛劍的官兵,為首那人絡腮鬍子煞是兇惡,進屋先是跺了跺腳抖落官靴上的灰土,“破巷子,真是難行。”後面的人極有眼力價地蹲下來,用自已的衣袖幫那頭目擦了擦官靴上的灰,“您肯屈尊降貴來這種破地方,是這人家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呢!”

那頭目看起來甚是受用,不過依舊不肯屈尊降貴,只在鼻孔裡短促出了一口氣兒,“嗯。”那頭頭看向老太太,“老婆婆,你家還有些什麼人啊?”

阿婆有些佝僂的身子微微有點顫抖,可她依舊壓下心頭湧上來的恨意,強裝鎮定,“只有老婆子一個。”

那頭頭眯起眼睛,顯然不太相信,“嗯?看你老婆婆實在生活不易,咱們才對你如此客氣,你可莫要誆我,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看到阿婆腿彎微微發著抖,似乎下一秒鐘就要跪下去,可她還是盡力壓著聲音裡的哽咽說道,“沒有人了。老頭子早幾年走了,我那雙兒女,也早已經入了軍中去了。”

那剛剛為小頭目擦官靴的小嘍囉將手搭在了劍柄上。

那頭目尤不死心,在屋裡轉了一圈,卻在矮櫥前停了下來。一時間小屋裡氣氛有點劍拔弩張,安靜地可以聽到眾人的心跳。

阿婆本是背對我,但此刻我看到阿婆的頭似乎微微向後轉了轉,可她依舊沒說話。

沉默顯得格外漫長。半響,一口痰在空中飛了個弧線,落在屋中唯一那張站不穩的八仙桌上,“晦氣!耽誤老子時間。”那頭頭吐了一口濃痰,“兄弟們,下一家。”走時還不忘記捲走桌上兩張胡餅,因為動作太粗魯,帶著那隻本就有些破了的碗摔倒了地上,發出刺耳的一聲響。

婆婆又兀自站了良久,默默將門關上,又俯身去摸索那隻破瓷碗。

怕她扎到手,我連忙出來,將她扶到床榻邊坐好,又將那碎瓷片收拾了。婆婆聲音很輕,“這是家裡最後一隻成用的碗了呀……”

“不過,還好。他們沒有發現你,你是一個好姑娘,不應該……去軍中,做他們說的……兩腳羊。”

就在這時,門口又傳來一陣喧譁,不用看,我也知道,依舊是那幾個人,還有一個老婦的聲音。婆婆連忙伸手擦擦臉上的淚痕,一把又將我塞到矮櫥中去。

“就是這家,就是秋婆婆,我看到了……”本就破敗的木門有一次被踹開了,一行人這樣闖了進來。

那頭目卻更顯兇狠,一把揪住婆婆的衣襟。婆婆個子不高,被揪的有些趔趄,我正要衝出去,卻看到她一隻背在身後的手輕輕搖了搖。

我的眼眶有些泛溼。

阿婆並不同他說話,而是轉頭看向一邊的老婦,說道,“朱嬸子,我同你平素也無甚冤仇,為什麼要這樣害人?”

那老婦涕泗橫流,顯然也是受了一場驚嚇,仍舊梗著脖子說道,“你領著一個女子回家,就是傍晚時候的事兒。能被……能被官爺看上……是那姑娘的福氣!”

那頭目的手收緊了,“說,到底在哪?”

我輕輕推開門,又是“吱呀”一聲。阿婆急切的扭過頭來,門閂被弄斷時她沒哭,僅剩的胡餅被拿走、最後一隻碗被打破、她被粗魯對待時,她都不曾哭,也不曾低頭,但如今,她的眼角又浮現一絲血色,“為什麼!你出來做什麼!”她厲聲道,聲音裡卻有一絲愴然。

“你知不知道,你究竟知不知道啊!一年前,我沒有護住我的裳兒,已經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我想護住你……”早在我出矮櫥的時候,便恢復了我原本的樣貌,此刻那個頭目和他的幾個狗腿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臉上,手上的勁兒便卸了,因此阿婆得以掙脫,跌跌撞撞地向我走來,她有些急切地撲到我面前,粗糙的手撫上我的臉,帶著粗糲的觸感卻又好似極其溫柔,“好姑娘,好姑娘……我的裳兒……好姑娘……”

我心酸澀,握住她的手,向那幾個官兵道,“有勞稍等片刻,我同阿婆說兩句話。”那幾人猶在怔愣,愣愣地點點頭。

我取了一隻破了口的茶盞,斟上涼茶,“阿婆,喝了這杯茶,也算作別。承蒙阿婆的照顧。”

她眼角的渾濁打在茶盞裡,是一聲清脆的響。“喝了這杯茶,眼睛就能慢慢夠好起來了。”我在心裡默默道。

趁著遞茶盞的功夫,我在阿婆的袖袋中塞了些銅板。

說罷,我走向那朱嬸子,她也有些不忍,可依舊小聲嘟囔著,“別怪我,別怪我,不是你就得是我們家珠兒,我也是做孃的啊,不也不忍心將女兒往火坑裡推……”我卻將幾塊碎銀子遞給她,“以後阿婆……承蒙您照顧了,阿婆眼睛不好,我只將這些家當留給你,只求你做飯時給阿婆留一份送來便是。”朱嬸子怔愣著接了,臉上有些羞赧,掙扎半天,撿了一小塊還給我,"姑娘放心,秋婆婆……我會照顧的。"

那幾位的眼神從我的臉上轉移到了我的手上……的那幾塊碎銀子。

最後,我伸手將金耳鐺取下,交給那頭目,“以後便也用不到了,便交給官爺。如此,我們便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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