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一黑幾人就去到安排好的位置。
看好時機布好陣法就找了個隱蔽點的地方守著。
綏伶和洛月歸中間只隔著一條路和幾棵樹,兩人都在屋頂上,洛月歸由枝葉遮擋著,綏伶則是緊緊趴著,只露出一雙眼睛觀察。
今夜風大,塵土易被帶起,一個不慎就鑽入綏伶的眼睛裡,他瞬間眼眶通紅淚流不止。
洛月歸轉頭時正瞧見這一幕,比口型問了句:“怎麼了?”
綏伶邊小幅度地擺手邊哭著回應:“我沒事、沒事……”
見洛月歸面上仍有擔心之色,綏伶忙指了指前方無形的風又指了指地上,最後指向了自已的眼睛。
洛月歸頓時明瞭,淺笑了聲才道:“你我交換位置。”
綏伶不停眨眼,終於混著眼淚將東西擠了出去,他連忙再擺手:“不、不用換了。”
乾等著讓時間顯得格外漫長。
桃盡意和桔螢一同躲在了兩個房子頂上相連的陰影處,即便月光瑩亮,也暴露不出。
夜漸漸深了,風也停了。
周遭實在靜,蟲鳴鳥啼皆寂。
桔螢目光不動地盯著小院門口,腦海中閃過幾個零碎的情景,她呼吸似乎沉了幾分,五指也不覺抓住了衣襬,一點一點攥得越來越緊,直到指尖都泛了白。
桃盡意剛好注意到。
他愣了片刻,隨後笑著朝她挪近了一點,小聲著說:“桔螢女俠,我好害怕呀,你說那妖怪到底長什麼樣子啊,該不會青面獠牙?血盆大口?”
桔螢回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桃公子這是又在演哪一齣戲?”
桃盡意抿著唇想了想,做出一副造作的姿態:“期待女俠姐姐英雄救美的戲,怎麼樣?”
桔螢古怪地看向他,眼尾略彎:“你是戲中的美人?”
桃盡意故作嬌羞地點頭:“大俠,奴家勉強夠得上,不傷您的眼~”
桔螢“嗯”了一聲,道:“你這樣罕見的小娘子,確實要救一下。”
桃盡意笑道:“多謝大俠,有這句話在,奴家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淡雲浮過,月光似乎晃了一瞬。
桔螢目光在他那裡停了一會,又快速移開,很輕很輕,輕到幾乎只是氣音地說了一句:“謝謝。”
天地這樣靜,桃盡意自然聽到了,但他並沒有應答,只是牽了下唇角。
一道光突然於暗夜中迅速飛來,桃盡意豎指接住,符紙瞬間燃起。
“我們碰到了,快來。”
是洛月歸的聲音。
兩人對視一眼,隨後桔螢輕鬆御空,桃盡意則是在瓦片上踩了幾下借力躍起,穿過一個個房頂樹梢直奔目標處。
不知哪家下腳略重了點,在起身的前一刻聽到一聲怒吼:“哪個殺千刀的!大半夜不睡覺踩來踩去的,還讓不讓別人睡了?!”
桃盡意一抖險些岔了氣,匆忙道了句:“抱歉抱歉。”
當然,對方是聽不見的。
桔螢和桃盡意前後腳追著痕跡到了林榷的房裡。
此時洛月歸正和綏伶幫林榷淨化沾染的邪氣。
桔螢上前去看了看林榷的狀況,又看向洛月歸:“怎麼回事?”
洛月歸道:“方才在綏伶的位置,我們發現妖邪意圖傷人,幸而攔得及時它並未得逞,見敵不過就想逃跑,我們一路追到了這裡,林捕頭受的傷耽擱不得,就只能先這樣了。”
想起什麼,他又補充一句:“對了,那妖跑得很快,幾乎是我們剛穩住林捕頭,就追不見它了。”
桔螢思索著:“要麼這個妖還在這裡,要麼……就是更復雜的情況了。”
桃盡意抬眸:“什麼是更復雜的情況?”
綏伶接上話:“就是這個妖比我們想象中要厲害。”
隨著一縷縷黑煙冒出,林榷終於恢復正常,卻失力倒在了榻上。
桔螢正要說些什麼,身形一頓,眸光凜然掃向屏風後:“誰?”
那人一驚,快速跑向窗邊翻了出去,桃盡意也追著翻了出去,隨手摺下手邊一片葉,蓄力射去,正擊中那人小腿。
他過去剛揪住那人後領,那人就開始大喊大叫起來。
“來人!來……唔!唔唔!”
桃盡意在他衣襬上扯了些布塞進他嘴裡,這才將人提進了房內。
房裡的光照亮了那人的臉,桔螢道:“王永安?”
綏伶疑惑:“王永安?”
桔螢點頭:“就是跟著林捕頭的人。”
綏伶“哦”了一聲:“怪不得有點眼熟。”
洛月歸悄悄走去王永安身後探測了一下妖氣,並未加深,看來不是他,得到結果後又自然地走回原先所站的位置。
“唔唔!唔唔唔!”王永安又開始掙扎起來。
桔螢走近,取走他口中的布。
王永安當即開始大罵起來:“你們是什麼妖怪!尤其是你,桔螢姑娘,枉我們捕頭那麼信任你,你竟然和別人一起害她!喪良心!”
桃盡意問:“王捕快,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王永安哼了一聲,沒有理會。
桃盡意倒是無所謂,接著道:“你要是來得早呢,就能聽到我們是為了救林捕頭,來得遲的話,我現在不是也告訴你了?我們並無害人之心。”
王永安紅著眼瞪著他:“單憑你口說而已,我可是親眼看見了,你們用的不知道什麼妖法,把我們捕頭害死了!”
說著他哽咽起來,緊咬著唇試圖強忍,可還是沒有忍住,哭得涕淚橫流:“你們這些王八蛋!嗚嗚嗚嗚我們捕頭是多好的一個人啊,這你們都下得了手!嗚嗚嗚……”
幾人都被眼前的變化弄得愣了愣。
桃盡意第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綏伶走上前,也是覺得有些好笑:“你說林捕頭死了?”
王永安哭得不成樣子,眼前早已被淚水模糊,明明想指榻上卻指向了站在一旁的洛月歸,他道:“你看她……一動不動的……捕頭她……從來沒有……這樣過……”
這次綏伶也沒忍住笑出了聲。
洛月歸無奈地清咳一聲。
桃盡意捏住了王永安的手指,帶引他指向正確的方位:“這裡。”
王永安用袖口抹了把臉,眼前剛一清晰卻見林榷站起身往這邊走來,她問:“你們發生了什麼?”
桃盡意努了努嘴,道:“王捕快說你死了。”
王永安反應過來,連忙擺手:“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個……我以為你死了……呸呸呸!捕頭長命百歲!”
林榷回憶了一下,有意識前她看見一個影子閃了進來,隨後就失去知覺,她又注意到此刻幾人的動作,心中有了結果:“永安,他們是在救我。”
王永安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點了幾下:“我路過聽見動靜……來的時候他們……所以我才……嗯,我知道了……”
桃盡意終於鬆開了揪著他的手,活動了一下腕子:“嘶……勁兒挺大。”
王永安又反應到了什麼,眼睛瞪大了許多:“那你們……你們……你們真的是妖怪啊?!”
洛月歸和綏伶對視一眼。
綏伶出手制住王永安,洛月歸則是默唸口訣指向他眉心,一點光暈開,王永安昏在了綏伶懷裡。
綏伶將他扯去凳子上,還好心幫他調整了姿勢,讓他乖乖趴在桌上睡。
洛月歸朝著林榷一禮:“林捕頭,他只是暈過去了,我們……”
林榷回禮:“我相信,你們所做自有你們的道理。”
洛月歸微微一笑。
林榷看向桔螢:“桔螢,你們可有收穫?”
桔螢將洛月歸所說轉述了一遍。
林榷思索了片刻,道:“確定看清楚了?是以傀儡懸絲殺人?”
洛月歸點頭:“是。”
林榷深深吐了一口氣,似乎有著幾分極淺極淺的喜悅,但更多的是無力:“這世界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大啊。”
桔螢鼓勵地輕拍了下她肩膀。
林榷回以一笑,接著道:“我也有線索,那個影子襲擊我時,我聞到了金顏香。”
林榷看了眼窗外沉沉的天色,又道:“這個就不用你們操心了,你們也累了,該好好休息一下,等查到位置再告知你們。”
桔螢想了想,點頭:“也好。”
桃盡意伸了個懶腰:“哎呀,我確實累了。”
綏伶趁機輕撓了他一兩下。
桃盡意偏頭,笑得有些得意:“想撓我癢癢肉?哈哈,我沒有!”
綏伶一肘撞在他腰上:“哼,快走。”
桃盡意“哎呦”了一聲,當即拉著洛月歸告狀:“你瞧瞧,你瞧瞧,你家師弟不是一般的兇!”
洛月歸看著他們鬧,笑著應付道:“好好,我會管的。”
幾人與林榷道過別就去休息了。
此時王永安終於醒了,他從桌上抬起頭,有些茫然地左右望了望,直到目光落在林榷身上:“捕頭。”
林榷應聲:“嗯,感覺怎麼樣?”
“感覺?什麼感覺?”王永安撓了撓頭:“我怎麼在這裡睡著了……”
林榷看著他的反應沉思。
王永安正想站起身就感到小腿一痛:“嘶,什麼東西?”
林榷關切地看向他:“怎麼了?”
王永安用手去摸了摸,取出一片樹葉,指尖還沾了血,他有些發懵:“嘶……啊?”
林榷檢查了下他的傷處,抿了抿唇,回道:“哦,剛才……我讓桔螢教我暗器的時候射偏了,傷到了你,抱歉。”
王永安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他無意瞥到窗外,愣了一下:“捕頭大半夜和桔姑娘在屋裡學暗器?”
林榷正想說話,王永安又接著道:“捕頭做事自有道理。”
林榷點頭,拿了瓶藥塞給他:“永安,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我還有事要交代你和趙黎。”
“……是。”王永安往四周又望了望,撓著腦袋出去了。
次日下午,霞光鋪了滿天,幾人坐在塘邊亭裡看著欲開的蓮花苞交談。
林榷燻起了金顏香,道:“扶柳城的香攤、香鋪和香樓,永安他們都查清楚了,城中金顏香並不流行,最好金顏香的是周家小姐周漾雪。”
洛月歸面色有些凝重:“果然是她。”
林榷略有不解:“這麼說……你們之前就鎖定了她?因為什麼?”
洛月歸眸子微抬,嘆了聲才接著道:“我們見到白夢和白讖之事的那晚,也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