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Parallel
和信織學妹認識以前的日子，我都是怎麼過的來著？
倒不是說相關的記憶被我遺忘了，只是現在回想起來以前的自已，感覺像是在看著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人。每天按部就班地上學，聽課，回家，這種生活明明已經過了一年，留在我心中的痕跡卻遠不如和信織學妹交往以來的三個月要深刻。
距離兩個人一起去遊樂園，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牽手，約會，擁抱，親吻，這些戀人之間才會做的事，已經從特殊，逐漸轉變為日常。
如果問我更喜歡哪種生活，我毫無疑問會選擇繼續當下的這種。但是如果問我哪種生活對我來說更有意義，我卻很難給出堅定的回答。
我應該提到過很多次，我的理想是成為像母親那樣的人。只不過到目前為止，我還看不到一點希望。每當回想起母親的一切，都覺得那是如此遙不可及。為此我還有很多、很多成長和進步的空間，在達到終點之前，我只能繼續前進。
與信織學妹共同度過的這三個月，有阻擋我前進的腳步嗎？我是否被戀慕之情矇住了雙眼，變得不思進取，變得頹廢，變得墮落了？我只敢回答沒有。因為我覺得面對這個問題，一旦產生動搖，和信織學妹一同構築至今的日常就會分崩離析。
但是這個答案並非謊言。我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
我也不認為這是在逞強，如果問我有什麼依據——
“怎麼說呢，最近給人的感覺柔和了許多，石雀同學。”
在食堂吃午飯的時候，平時坐在我鄰座，現在也正好坐在我旁邊的同學向我攀談，聊到一半突然對我這麼評價道。
“我以前很咄咄逼人嗎？”我不由得露出苦笑。一直以來想以正直的，堂堂正正的態度面對別人，說不定沒把控好尺度而做過頭了，導致在表達友善的方面有些欠缺。
“不是這個意思啦，就像現在的這種感覺，現在這種。”
“就算你這麼說……”她的表達抽象到讓我有點困擾。
“以前不太會像這樣笑，應該這麼說。一直都給人很成熟的感覺。”平時坐在我後座，也加入了我們的對話，順勢坐在了我的對面。她給出了另一個讓我感到意外的觀點。鄰座的同學也發出“哦，對了！就是這種感覺！”的應和。
既然說感覺以前的我很成熟的話，現在的我看起來變得幼稚了嗎？這種想法很快被我否決。我覺得她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想表達我變得更親近他人了。
“我覺得自已還蠻經常會笑哦。”
“不一樣。現在的感覺要更加，嗯，更加暖和一點。”又出現了奇怪的形容詞。鄰座同學說的話經常天馬行空的，應該說是每個人用詞習慣上的差異嗎。
不過這次我大概能理解她想表達什麼。
冬日的陽光正從窗外照到肌膚上，帶來些許溫度。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因為看到信織學妹笑容的時候，我也常常會有這種溫暖的感覺。
這麼說來我變得溫柔了嗎？我希望是這樣的。母親也是個溫柔的人，對我、對司機小姐、對家裡的其他人都是這樣。我感覺離理想中的自已又邁出了一步。是因為和信織學妹的戀情讓我變得溫柔了嗎，我覺得沒有其他可能性。真得好好感謝她才行。
“果然是因為戀愛了嗎？”鄰座同學肯定的語氣與其說是在詢問我，不如說早已經知道答案，只是想讓我親口承認。一瞬間我還以為我又把心裡想的話說出來了，但實際上並沒有。
“欸？”有點意外的我沒能馬上回答。
“果然是因為戀愛了吧。”對面同學緊追不捨。
我覺得她們兩個平時沒有這樣的默契，今天是因為提前商量好了來和我確認這件事吧。
我不清楚她們瞭解到什麼地步，是認為我喜歡上了某人，還是已經知道我正處於一段戀愛關係。難道說她們連另一邊是信織學妹的事都知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有點，應該說相當的意外了。因為信織學妹不想公開我們的戀情，所以我們在公開場合下沒怎麼有過太親密的互動，我也有特意在別人面前表現出往常的態度。
是在什麼地方暴露的呢，說實話我沒什麼頭緒。
“我有表現得那麼明顯？” 感覺以前也和司機小姐說過這樣的話。說不定我的演技意外的很差，是不是也應該加強這方面的練習呢。
“欸，這是承認了的意思嗎？”鄰座同學感到意外地睜大了眼睛。她的眼睛原來能睜得這麼大的嗎，明明平時都是幾乎眯成兩條縫的狀態。
“我不喜歡撒謊。”
和喜歡與討厭不同，喜歡和不喜歡之間的餘地小到我沒法在其中找到棲身之所。
所以我沒法在這裡給出肯定以外的回答。
即便如此，我也沒打算給出更詳細的說明，更別提說出和信織學妹正在交往的事。
“好像有種在逼你說出來的感覺，對不起……”
“我沒在意的。不如說你們是怎麼發現的？雖然在你們眼裡可能不像這樣子，但我其實有在刻意隱瞞的。”我難以抑制心中的好奇。
“感覺有點失望，還以為能看到我們的大小姐害羞的樣子。”對面的同學有點洩氣地發表著感想。我沒能感到害羞，讓你失望了真是抱歉。
“抱歉啊，她腦袋有點缺根筋。”鄰座同學替對面同學道著歉，然後回答了我的問題。
“其實我們也不是看出來的，而是因為那個，最近不是一直有傳言在說，學生會長正在和一個初二女生交往什麼的嘛。”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和信織學妹的關係已經被很多人知道了嗎？那麼平時信織學妹和我努力隱瞞的樣子，在別人看來是怎樣一種滑稽的表現呢。
只是稍微產生這種聯想所帶來的羞恥感，就讓我感到臉紅。
“喔喔，紅了。”對面同學的聲音比預想中的平淡不少。
“欸？難道說……？”鄰座同學的眼睛瞪得比剛才還大。
我感覺自已的臉更紅了。信織學妹經常體會到這種感受嗎。
“嗯。請不要告訴別人。”
我大概能理解為什麼信織學妹不想公開戀情了。親口承認和某人正處於戀愛關係這件事比想象中還要令人害羞，同時也比想象中的要更令人感到幸福。
“有點好奇那個傳說中的學妹是個怎樣的人了，居然能征服這位石雀大小姐。”鄰座同學的眼睛又變回兩條縫，像是心滿意足般趴在了桌面上。她已經吃完了，正在等我們
“同感。”對面的同學接話。平時你們兩個有這麼要好來著？
“我覺得她是個挺普通的人。”
“和石雀大小姐相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類都很普通吧。” 她還真喜歡誇張的說法。
“成為最優秀的人之一，一直是我的理想。”
“由別人來說的話會覺得只是在開玩笑，如果是這位石雀大小姐的話，說不定真的有可能攀登人類的巔峰，進化成更高階的生物也說不定！”鄰座同學昂首挺胸以有點激昂的語氣說著，然後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癟下去，再次趴到桌面上，“會給人這種感覺呢。”
“感覺會很累。”對面同學發出感想。
短暫的沉默之後，鄰座同學繼續開口。
“所以那個學妹該不會也和傳聞中的一樣吧？”
“具體是什麼樣的傳聞呢？”
“怎麼說呢，好像盡是些不太好的傳言。像是‘其實是為了掌控學生會而利用她的感情’啊，‘因為掌握學生會長的把柄所以才能上位’啊，’背地裡其實也在和別人交往’啊，之類的。”
鄰座同學一連列舉了好幾條傳聞，是些毫無根據的惡劣說法。
平時的個人情感上姑且不論，我不是會在競選、考試這類正式場合偏袒親近之人的人，如果有什麼人想透過我來掌握學生會，只能說他對我的瞭解太過淺薄；我也不覺得自已曾有什麼所謂的把柄，自認為在我的一生中沒有需要刻意隱瞞的弱點；最後一點更不用說，對於自已的戀人至少應該抱有這種程度的信任。
雖然我認為是小機率事件，但是如果謠言散播者的目的真的是攻擊我，那麼這種程度的陰謀實在太過無力。不過相對地，我也沒有辦法發起有力的回擊。因為想要在這所總共有兩千餘名學生的學校裡找到謠言的源頭幾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更巧妙的謠言，比如在事實的基礎上稍微進行修改，雖然可信度和殺傷力會顯著提升，但是卻更容易闢謠，而且會留下被人反向追蹤的機會。像關於信織學妹的這些謠言這樣的，不需要掌握特定的事實，誰都可以信手捏造的傳言，反而難以溯源，也難以闢謠。越是努力否定這種謠言，越是隻會徒勞地延長它們留存在在人們心中的時間。
聽鄰座同學的意思，這些謠言已經傳播得相當廣泛。信織學妹是否知道這些謠言的存在？我覺得得到肯定回答的可能性並不小。仔細回想這段時間以來我和她之間的交流，回想她的每一個眼神，她的每一個動作。然而我沒能尋找到對應的蹤跡。這樣反而令我更加擔心。
她如果已經聽說了這些謠言，肯定會覺得憤怒、委屈、受傷。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她不是能對這種話一笑置之的人，作為謠言中心的她也沒法向周遭懷疑的目光有效地證明自已。說到底她不是這麼堅強的人。是因為顧慮著我，不想讓我擔心，或者不想讓我以懷疑的目光看待她嗎？僅是想象著她可能會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地和什麼都不知道的我一起度過每一天，我的心臟就像被這些謠言編纂成的手掌攫住。
她可能已經瞭解這些謠言，但是沒告訴我。
光是發現這個可能性的存在，就讓我痛苦到難以呼吸。
我希望能夠發自內心地信任信織學妹，也希望她能這樣信任我。
我不是會因為這種無謂的謠言而疏遠她、離開她的人。但是信織學妹心目中的我又如何呢，是會為了維護自身名譽而和她撇清關係的人嗎？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不是。
“……同學，石雀同學？”
好像一不小心拋下正在談話的物件，完全陷入自已的思維了。需要反省。
“那個，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們也沒有相信過這種傳言，但是……噫！”
在我重新抬頭看向她的時候，鄰座同學整個人的身子大幅度後仰，發出驚恐的聲音。
早知道應該隨身攜帶一面小鏡子的，我現在相當好奇自已臉上的表情。
“嗚哇……”坐在我對面的同學也發出了感嘆聲。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我發現自已手中的這雙一次性筷子不知何時已經斷成了四支。有點費力地張開手掌，掌心是四個深深的印痕。
我好像比自已想象得要憤怒得多。
這股憤怒又應該向何處發洩？謠言的傳播者嗎，如果要讓參與過謠言傳播的學生排著隊每個人讓我打一拳之類的，我覺得絕對是我的拳頭受的傷會更嚴重。信織學妹嗎，她又有做錯了什麼嗎？我認為沒有，即使有，我也不可能向自已的戀人揮拳。
憤怒的矛頭好像只能指向我自已。指向沒能守護好戀人的自已。
“抱歉可能要失陪一下，我去重新拿一雙筷子。”我試著露出微笑，對兩位同學說
“沒，沒事吧……”
“嗯，不用在意。”
我希望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信織學妹或許擔心我因為謠言而疏遠她。
學校裡不知道我和學妹的戀情的人甚至是少數。
令我行動的理由整整有三條。
事情意外的簡單也說不定。
……
今天正好是週五，這真是對現在的我相當有利的巧合。
因為每週五放學前，全校學生會集中在禮堂開展一次學生集會。有些學校好像會把每週的集會安排在週一的清晨，我在今天之前一直覺得作為一整個星期開端的集會是更好的選擇。畢竟據我的觀察，週末前的的集會完全沒有人在聽講。
應該是校長先生安排的集會時間吧，我推測。說不定學生會長需要在每週的集會上發言的規定也是他定下來的。印象裡那留著地中海髮型，總是露出和藹笑容的中年大叔的形象突然變得偉岸起來。謝謝你，校長先生。
還有，對不起，校長先生。
心裡意外的平靜。做了接下來要做的事之後，我還能留在學校裡嗎？至少學生會長的職位肯定會離我而去。如果我現在所想、所做的一切，都在謠言傳播者預料之中，而他的目的就是讓我離開學生會的話，那他的目的就快達成了。
真是這樣的話我覺得自已會單純地佩服他對人心的掌握。
“……希望各位同學引以為戒！專心學習！努力奮鬥！塑造更優秀的自已！”
教導主任充滿激情，並且萬年不變的講話結束了，回應他的是臺下稀稀拉拉的掌聲。我一直覺得教導主任的講話中的核心思想與我有某種共鳴，但是因為措辭太過嚴厲、內容太過枯燥，臺下的學生聽得都快睡著了。明明是比較年輕的老師，每次的講話卻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每週被批評的學生的名字有所不同，實在很難讓人提起興趣聽他講。
“下面我們有請學生會長石雀同學發言。”
掌聲依舊寥寥。
看來我並沒有資格去批評教導主任。
信織學妹會會在臺下的哪個位置聽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呢？我不清楚。要是知道她在哪就好了，我第一次產生這種想法。
走到主席臺前，確認了話筒在正常工作。
自已會不會有點衝動？會不會太過魯莽？不過沖動和魯莽的定義中應該包括做事不考慮後果這一點，而我明確地知道我所做的事將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我是在此前提之下，憑藉自已的意志做出決定的。
像往常一樣發表講話，代表學生會作本週的報告，在結尾致謝、敬禮前說出想說的話。腦海中早已預演好許多遍的流程非常完整，只需要按照自已心裡所想的去做就行了。
首先進行了學生會相關的平穩的發言。然後是這次講話的重點。
“……我最近聽說了很多，關於我的傳言。”
只是這一句話，就在臺下掀起了一陣騷動。
“我想提醒大家，虛假的資訊一旦透過流言蜚語傳開，就會變成謠言。極快的傳播速度、短時間內影響大量人群的影響力、對於謠言相關人和事產生的危害性，都難以控制。”
我並不打算在這裡表現出受害者的態度而大談謠言這個概念本身。平時的我或許會像這樣表現得正經八百吧。不過這樣我原本想說的事就沒辦法說出來了，所以會感到稍微有點困擾，這個話題只能到此為止了。
“我作為學生會長，自當接受各位的監督。若我的一言一行有不當之處，我承諾會認真悔改。對我來說，關於自已的傳言更像是一面鏡子，或許鏡子映照出的不全為事實，但是能讓我從別人的視角看待自已。如果傳言只是關於我自身的，那麼我只打算說這些。
“可是傳言的主角不止我一個，還有二年級的田信織學妹。”
臺下又是一陣譁然。只要稍微思考就能知道，喧譁聲最響亮的地方應該就是信織學妹班級所在的位置。收穫了意外的情報。
“不如說最近的傳言中，更多的是在針對信織學妹。我沒法要求他人以和我一樣的態度對待傳言，也沒法保證信織學妹不會被惡意的謠言所傷害。
“所以我覺得有必要澄清傳言中，哪些部分屬於真實，哪些部分屬於謊言。”
這正是我所期望的。
僅僅是在此表明自已支援信織學妹的立場還不夠，原來的謠言一定只會繼續。傳言的威力就在於即使當事人否定了，也很難取信於人。確認偏差、權力感和優越感、情感體驗，都使得人們傾向於相信、傳播謠言。
那就讓他們相信便是，相信那些需要讓他們相信的部分。既然大多數人都或多或少地瞭解我和信織學妹的關係，那麼堂堂正正地承認又如何。
就聽眾的角度來講，應該會覺得這真是相當不自然的轉折。估計沒有人會想到我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個場合下說出這樣的話吧。在場的所有人應該都吃了一驚。不知道是哪個學生起頭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學生群體爆發出了，或許是建校以來在每週集會上曾經發出過的最響亮的喧鬧聲。起鬨、尖叫，此起彼伏。
我開始同情教導主任了。
但當我再度張開嘴的時候，上述“沒有人”和“所有人”指代的物件，以及心裡感到同情的物件裡，還要再新增上我自已。
嘴裡說出的不是心裡想說的話。
事關信織學妹時候，偶爾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但這次的時間點真是糟透了。
“我和信織學妹確實是戀人關係。在所有的傳言中，只有這點，是最無可辯駁的真實。”
我覺得到這裡就足夠了。很遺憾我的嘴不這麼覺得。
“並且我們之間的關係是相互的，對等的，和把柄、權力這些因素無關。我喜歡信織學妹，她也喜歡我，於是成為戀人，僅此而已。
“信織學妹，和你交往的這三個月以來，我一直在想你的事情。你的聲音、你的目光、你經常羞紅的臉頰，甚至是你迷路的樣子，每一樣都讓我無比著迷。
“無論是在學生會看到你專注工作的樣子，還是放學後和你分享兩人間的秘密時的快樂，我都感到由衷的幸福。這三個月以來，你讓我看到了一個和過去十幾年間不同的充滿光彩的世界，也讓我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我在意你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話。我會因為你的微笑而感到愉快，因為你的難過而感到心痛。我想，這大概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吧。謝謝你讓我體會到這種感覺，謝謝你能夠主動向我伸出手。我覺得自已非常幸運，能夠遇到信織學妹如此特別的人。
“一開始的時候我也經常問自已，我是真的喜歡你嗎？每次當我想到我們一起度過的時光，想到你讓我感受到的溫暖，我就更加確信，我是真的喜歡你。你的存在讓我變得更好，我也希望自已能夠成為讓你感到幸福的人。
“所以，今天我想把這些話再一次告訴你。我希望你笑的時候能和你共享快樂，你哭的時候也能陪伴在你身旁。我希望能夠一直待在你身邊，希望能夠和你創造更多的回憶，希望能夠永遠看到你的笑容，希望更多地瞭解你，希望成為離你最近的那個人。
“我也希望你能夠更多地信任我，一直待在我身邊。
“我的講話到此結束了，謝謝。”
身體有幫我把致謝和敬禮好好完成，還真是意外的可靠。
轉眼間春天就結束了。
現在是六月初，是萬物生機勃發的時候。
不過快要迎來畢業考試三年級的畢業生好像不屬於萬物之一。
整個年級裡的氣氛最近都相當壓抑。連續不斷的模擬考和每一天都在突破記錄的作業量不斷提醒著我們身為畢業生的身份。聽說別的班已經有人因為壓力過大，身體垮掉住進醫院了。其他年級學生雖然沒有畢業考這道鬼門關，但是也有期末考在等著她們。
雖然由我這個成績排名從沒變動過的，沒什麼緊張感的人來說可能不合適，但量力而行很重要。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能同時妥善處理的事情也肯定是有限的。一旦學習、工作的負荷超過了某個界限，弦就容易崩斷。一旦身體垮了，想要趕回進度只會花費更多的時間。
基於這種考量，我默許了最近學生會相關活動請假率激增的情況。
聽說往屆的學生會長在這個時期幾乎都會把學生會的實際運轉交給二年級生來負責。我認為工作的交接雖然很重要，但是既然我還擔任著學生會長的職務，就應該儘自已的職責。所以我仍然堅持每天前往學生會室主持會議。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能夠每天見到信織學妹，不如說這部分才是主要原因。
不知道基於何種考慮，學校方面保留了我學生會長的職位。學生之間甚至因此出現了“學生會長其實是學校的實際掌控者”這種傳說。
雖然本意不是如此，但事實就是我在全校師生面前對信織學妹深情表白了。
要是我被人以這麼誇張的方式告白，會感到開心嗎？如果對方是信織學妹的話，我覺得是會的。但是如果是其他人，我可能更多地會覺得吃驚。
自那以後，我和信織學妹就成了學校裡眾所周知的情侶。
我認為從一開始，我就不是容易受到他人影響的型別，但是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信織學妹在我心中佔據的位置越來越多，而我對此並不抗拒。
雖然這不是值得自豪的事情，但是拜我們所賜，學校裡的剛過去的這個春天，特別有春天的氣息。聽說教導主任每天光是在學校各個角落抓幽會的情侶就忙不過來。
“怎麼樣能和信織學妹變得更要好呢？”
這是我這段時間思考得最多的一個問題。
想和戀人的關係更進一步，變得更親密。我覺得這是很自然地想法。
即使是像現在這樣，放學之後手牽手地走在路上，也在這麼想著。
“……學姐有這種想法，我真的很高興。”
聽到學妹的聲音，我才意識到自已又把心裡想的話說出口了。
“不過信織學妹最近要期末複習，週末都很忙，沒辦法在一起呢。”
“不是誰都能像學姐這樣，不用刻意複習就能取得第一名的。”
正因為如此，我雖然理性上能夠認識到考試複習會對信織學妹帶來壓力，但是很難從感性上產生共情。這讓我感到有些煩躁，我希望能理解信織學妹的感受。
是不是需要請家庭教師為額外為自已增設一場適合自已能力水平的測試呢？曾經產生過的這種想法讓我有點想笑。自已居然會因為拘泥於形式而差點忽略問題的本質。我需要做的不是為自已增添壓力，而是為信織學妹分擔苦惱。
“放學之後，我輔導你學習吧。”
上個星期對信織學妹說了這樣的話。因為上半學年的期末考試，學妹的排名好像只在年級中游偏上的水準。雖然我並不認為學業成績是評判一個學生的唯一標準，但是能由學業成績直接體現的學習能力對學生的重要性我不會否認。
輔導學妹功課的這幾天讓我確定了一件事，她說不上有天賦。即使是中游偏上的排名，應該也是經過了相當的努力才取得的吧。
信織學妹的分數會比上學期更高，我能這麼肯定。因為她這段時間正在明顯地進步。
我認為比起目前達到的成就，正在為了明確的目標而努力更加重要。如果所付出的汗水沒有得到收穫，就改變方法、改變路徑。既然正在前進，那麼終有一天會達到終點。所以如果讓我在“不斷進步”和“登峰造極”兩個詞裡選擇我更喜歡的，我可能會糾結很久。
但是學妹好像不滿足於此。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她的眼裡染上了淡淡的血絲，臉色略顯蒼白，缺乏光澤。頻繁的哈欠給人明顯的倦怠感。
她最近經常在熬夜學習。
作為戀人，我不可能不為此擔心。但是勸她放鬆的話說不出口，因為如果是我自已正在為了什麼事情而拼命努力，我也不會希望別人對我這麼說。
我能做的只有支援信織學妹，具體的做法就是輔導她學習。
只靠午休和放學後能做的事實在有限，每次講不了多少題目就結束了。學生會室裡的條件也稱不上適合長時間的學習，要是能有更多時間、更合適的地點就好了。如果為我自已挑一個學習的地點的話，我會怎麼選擇呢。
“信織學妹。”
“怎麼了？”
“想說這個週末，要不要來我家？”
不如說我如今才想到邀請信織學妹來自已家會不會有點太晚了。
“嗯……”她沒有直接給出答覆，而是表現出正在思考的樣子。
“可以方便一起學習。如果學妹有別的安排的話不必勉強。”
“其他安排……雖然沒有……”
學妹看起來有點猶豫的樣子，思考了片刻之後重新露出笑容。
“嗯，我會去。”
“謝謝，我很開心哦，學妹你能答應。”
“能去學姐家，我也很開心。真的。”
“小姐。”
正在說話的我突然被人出聲被打斷了。
學校裡也有我作為大小姐的傳聞，但是會直接這麼稱呼我的只有家裡的人。
不過目前我不在家裡，而是在司機小姐的車上。
“有什麼事嗎？”
司機小姐沉默了一會之後，回應道。
“不，沒什麼。”
欲言又止這種事在司機小姐身上可是相當稀罕的，尤其是特地打斷我說話之後卻又什麼都不說。我為此感到有點驚訝。她是個心直口快的人。這份驚訝甚至讓我一時忘記了剛剛自已正在說什麼話題。不過這輕微的訝異立馬煙消雲散，因為我發現我們快到家了。
我，司機小姐，還有信織學妹。
“就快到了哦。”
“嗯。”學妹回應道，“我很期待。”
這幾天以來，每次意識到信織學妹要到家裡來這件事，都讓我感到雀躍，同時也感到些許緊張。
“說實話我一直有點擔心耶。”
“……學姐在擔心什麼？”
“花園裡栽種的花草合不合你的喜好，廚師烹飪的菜品合不合你的口味，之類的。”
說實話擔心的事還有很多。她會不會覺得我的家裡過於空曠，以至於產生寂寥感？會不會覺得被女僕們圍繞著很不自在？會不會覺得井井有條到像是精密的機器的環境很壓抑？諸如此類的想法不斷浮現，但我沒有說出來。
“果然很溫柔呢，學姐你。”露出微笑，信織學妹說道。
“是嗎。”這種程度的考量應該只要具備平均水準的同理心就能做到，但是學妹的誇獎依然讓我高興。也讓我有些得意忘形。
“學妹你更希望在哪裡學習？可以讓女僕們提前準備。”雖然這麼問了，但是信織學妹顯然不會知道我家裡有哪些房間，每個房間又有什麼特點，所以我想為她簡單介紹，“以前我喜歡在書房讀書，但是現在我都是在小時候上課的房間學習的。從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看到整個花園，黃昏的時候看著窗外，偶爾會有在看巨大的油畫的感覺。”
“感覺會很美的樣子。”
“很美的。不過書房也有書房的優點。雖然平時書房裡沒有在用薰香，但是整個房間還是不可思議地一直被木香環繞。雖然藏書數量不及市立圖書館，但是我想應該是要超過學校的圖書館的。裡面的書很多都是家父頗有年代的藏品，那些部分讀起來意外地有趣哦。”
“會讓人期待呢。”
“要是學習累了的話，住下來也沒問題。洗澡的話我比較推薦泡滿花瓣的那個浴池，香氛蠟燭的微光和芳香很容易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寧靜下來，對放鬆身體和心靈都很有好處。我一直覺得幾乎佔據整面牆的鏡子有點誇張，但是先前讓人加上了簾子所以不要緊。”
“這樣啊。”
“睡在客房的話果然會感覺有點疏遠？我臥室的床就算睡兩個人大小也是足夠的，學妹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一起。讓我想想，這個季節的話透過床幔能看到月亮，雖然想看到星星還是有點困難……”
“小姐！”
比起剛才，這次能明確感覺到司機小姐的目的是打斷我說話。
“我在，有什麼事嗎？”連續兩次被這樣打斷，如果不是有切實的原因，即使對方是司機小姐我也會感到有點不愉快。
“我認為……可以給田小姐保留一些神秘感。”
邏輯上說得通，但我覺得這只是臨時想出來的藉口。她平時說話會更直接，所以今天的表現顯得尤為可疑。雖然我和司機小姐已經相處了十幾年，但是我們之間沒有默契到能讓我發掘她今天異常表現背後的真意。
雖然我們可能沒那麼有默契，但我足夠信任她。
“既然司機小姐都這麼說了。”
學妹臉上微微露出苦笑。
……
“學姐家住在哪棟樓，哪一層？”
下車以後，我和信織學妹走在花壇的小徑中。司機小姐在前面引路。
學妹以感到有點好奇的表情四處張望著。
一時間沒搞清楚信織學妹的問題代表什麼意思。
“欸？”
“學姐是住在這個社群吧，還是說我搞錯了？”
理解了我們認知之間的差異之後就忍不住想要惡作劇。
“信織學妹可以猜一下哦。”我停下腳步，轉身面向她說道。
“就算讓我猜我也只能隨意選啦。”
“那我給信織學妹幾個提示。”
好像被這簡單的遊戲提起某種興趣，感覺學妹的心情變得活潑了一點。可能是因為學習壓力太大了，最近的她經常給人一種沉悶的氛圍。
“第一，我應該有在提到過家裡有花園的事，請問那片花園會在什麼地方呢？”
她稍微皺著眉頭，露出思考的表情。平時也覺得學妹很漂亮，但是在四周花壇中被精心設計和栽培的紅色的玫瑰、黃色的鬱金香、紫色的矮牽牛等鮮花交織著映襯下認真思考著的學妹，顯得格外惹人憐愛。
“第二，學妹有沒有覺得附近的人有點少，我的’鄰居’們都沒有露面呢？”
學妹眉頭緊鎖，看不出來她是否猜到了正確答案。
提醒到這裡答案應該已經相當明顯了。
我注意了她背後的司機小姐。看著我們彷彿要說些什麼的樣子，但是最終沒發出聲音，只是閉上了嘴，合上了雙眼。簡直就像是看到不忍心直視的畫面似的。
今天的司機小姐果然很奇怪。
回想起來，她或許是注意到了某些，我理應能夠，卻沒有發覺的事。
在她的眼裡看到了什麼呢？我無從得知。
要是我能夠看到相同的事物，是不是就不會給出第三個提示了，我有這麼想過。這對於在數天後將要發生的事能造成什麼改變嗎，能避免它的發生嗎？或許不能，因為那已經是某種必然。但是我還是自已親手將兩人，我和信織學妹的關係，推向了懸崖邊。
我說出了第三個提示。
“第三，我們其實已經到家了哦，那麼我們是什麼時候跨進家門的呢？”
當時我一定是帶著燦爛的笑容說出口的。
所以看到信織學妹蒼白的臉色時，自已的臉也變得格外僵硬。
考試結果發表了。畢業考是如此，期末考也是。
毫不顧忌沒取得理想成績的學生們的感受而將所有人的姓名、分數和排名被依次寫在公告欄中的做法，我覺得很有教導主任的風格。
公告欄的玻璃映照出的每一張露出不同表情的臉，背後都代表著一段獨一無二的故事，講述著努力、期待和現實之間的複雜情感。尤其是對於三年級的畢業生來說。這場畢業考試或多或少會對他們將來的人生造成切實的影響吧。無論是從被不同的學校錄取的現實層面，還是經歷人生第一場大考後獲得成長的心靈層面。
這種說法有點像把自已摘了出去，實際上我也不是站在三年級的公告欄前，而是在二年級這邊。說起來可能顯得有點自滿，但是我毫不懷疑自已在考試中能夠取得的優秀的結果。並且比起自已的分數，我更關心信織學妹努力學習的成果。
在花園裡差點昏倒的學妹最後在我家裡住了兩天。
在那兩天中，學妹一直保持著一種驚人的勁頭學習，每天都用功到半夜，好幾次坐在桌邊握著筆睡著，旁邊放著一杯已經涼透的咖啡，桌上堆滿的各科的複習資料，五顏六色的熒光筆在頁間標註出關鍵點。或許在來我家裡之前，她的作息就已經就完全被打亂了吧。
做習題時的她總是眉頭緊鎖，不停地翻閱解答，不停地詢問我相關的知識。我能感覺到，對她來說，即將面臨的是一場不能失敗的考試，而她也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去準備。雖然邀請她來家裡的時候，我可能是帶著某種想要變得更加親密的私心的。但是看著這樣拼命的學妹，我只想全力支援她，也只能全力支援她。
雖然畢業典禮還有幾分鐘就要開始了，但我想盡早透過自已的雙眼確認學妹努力的回報。
和大多數人都已經前往禮堂準備參加典禮的三年級那邊不同，二年級的走廊裡擠滿了想知道自已考試成績的二年級學生。唯獨我周圍空出來一些空間。由於我不是很確定大多數二年級生眼中的我是個什麼樣的形象，所以只把這當作是畢業生和前學生會長的身份造成的。
我的目光也在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分數之間遊走，試圖找到學妹的名字。
視線掃過一行又一行，心裡逐漸感到焦慮。牆上的時鐘發出的“嘀嗒嘀嗒”的，不緊不慢的聲音催促著我。心跳開始加速，彷彿在胸腔裡撞擊著什麼無形的東西，喉嚨也變得乾燥。儘量想讓自已保持冷靜，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咬住了下嘴唇。
以前的我是絕對體會不到這種感情的。
回顧信織學妹相遇以來的幾個月，就像開啟一本色彩斑斕的日記，每一頁都寫滿了我和她的故事。還記得一年多前，我們只是學校裡的兩個陌生人時，在體育館的走廊上的擦肩而過。當時的我一定想不到，到自那天開始，我的生活會發生多大的變化。
我們一起學習、一起散步、一起在週末約會、一起互贈節日祝福。學妹喜歡唱歌，聽著她的嗓音我也開始覺得，聲樂或許並不比器樂那般精密、準確，但要更加溫暖、溫柔。
她經常說我是個溫柔的人，在我看來倒是信織學妹要更體貼。運動會籌備期間我連續好幾天在學生會室加班時，她總是留下來陪我，提醒我注意休息。
她會逗我笑，我也會努力讓她開心。我認為我們在彼此身上都能找到理解與支援。
當然，這期間也有艱難的時刻。我們曾有過爭吵，有過難以互相理解的時候，也有過各種各樣的謠言，但我們總會努力溝通，最終變得更加親密。
我升上高中以後，這種關係還能繼續維持嗎？
前些天想到這個問題我時正坐在窗邊，望著遠處的校園，望著路邊的垂柳和林間的小道，心裡忽然一陣陣地湧起不安。這個地方，天華市女子第一中學，承載了我們太多的記憶，一草一木都曾見證過我們的笑聲和承諾。
再過不久我就會升上天華一中，到那時，我們的聯絡還會像現在這樣緊密嗎？還是會被漸漸稀釋，直到消失不見？我希望我們的戀情在時間和距離的考驗中會變得更強，但是理智告訴我很多時候，這樣的考驗常常會令情感和羈絆逐漸淡去。我不知道我們的未來是哪一種，但我想要努力。我希望她也一樣。
這麼想著，我發現了學妹。不是發現了她的分數和排名，而是她本人。
她正望著公告欄的某個位置，一動不動，面無表情。
隨著她的視線，我也找到了原本尋找的目標。
“67名 田信織 495分”
是遠在預想以上的分數和排名。
“太好了呢。”我這麼笑著向學妹走去，試著搭話。周圍的二年級學生注意到我的行動，紛紛避開。有人還向專注於公告欄的同伴低聲說“喂，別擋著學生會長的道”這樣的話。
不過即使是這樣的騷動，也沒能讓信織學妹的注意力離開公告欄。
“太好了呢，信織學妹。”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她的肩膀抖動了一下，明顯地被嚇了一跳。有點好奇她這麼專心是在想什麼事情。
“石雀學姐……”
“成績進步了，真是太好了呢。”不厭其煩地第三遍說著祝賀的話，我的心情就是有這麼高興吧，與此相對的，信織學妹看起來沒有我預想中的興奮。難道是對這個結果仍不滿意嗎。
“嗯。”她低下頭，肯定了我的祝賀。
她應該有她自已的想法和目標，對此我也不方便說什麼。只要像這樣不斷進步，學妹遲早有一天會進入年級前列吧。付出努力並取得成果，這是我一直在重複的事，所以我敢這麼肯定。我決心在那一天到來之前都盡我所能地提供幫助。
“畢業典禮就快開始了，我先去禮堂了。”
想做的事已經做完了，再不出發的話或許會遲到了。我道過別，準備轉身離開。
但是袖子突然被人拉住。是信織學妹。
“石雀學姐，我有話想對你說……典禮結束之後，可以再稍微陪我一會嗎。”
……
從禮堂裡出來之後，我便以目光尋找著信織學妹的身影。
畢業典禮的這半個小時意外地難熬。場館裡悶熱潮溼的空氣和數量龐大的人群是一方面的原因，更主要是在意學妹想和我說的話是什麼。作為畢業生代表致辭的時候甚至差點因此而忘詞了。
雖然約定是在校門口附近碰面，但目前這片區域正處於擠滿了畢業生和家長們的狀態，想在人群中找到目標還挺困難的。今天是舉行三年級生的畢業典禮和的日子，畢業生的家長都會受邀來到學校。順帶一提作為我家人到場的是司機小姐，她現在應該正因堵車而困擾吧。
“石雀學姐。”
是學妹先找到了我。
“人有些多，方便在這裡說嗎？”
“嗯，在這裡……也沒關係。”
能感覺到她有點不自在，或許去到人比較少的地方要好一點。
“需要的話可以去操場那邊哦，我想那邊應該比較空。”
“這裡就好。“
信織學妹低下了頭，這讓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學姐，我覺得繼續這種戀人遊戲，不是很好……畢竟我們都是女孩子。”
戀人……遊戲？
無法理解學妹口中的話。
耳邊的聲音聽起來那麼遙遠。
正當我想開口詢問，確認學妹話中的真意時，有人靠近了我們。
是個染著金色頭髮，臉上帶著如春風般溫暖而爽朗笑容，給人一種略顯輕浮的氛圍的年輕男性。看起來像是高中生，其實或許是大學生也說不定。
他自然地把手搭上學妹的肩膀，說道。
“原來你在這裡啊，我找你找得很辛苦哦，信織。“
信織。
心臟好像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用名字稱呼也包含許多的可能性，光憑這點說明不了什麼。
我彷彿要逃避現實一般這麼想著，好不容易擠出聲音。
“……這位是？“
“啊，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我是……“
“他是我的男朋友！“
原來如此。
這樣一切就說得通了。
學妹慌張打斷人說話的模樣讓我想起她和司機小姐第一次見面時的事。
我又想起集會上我擅自說的那些話。在她看來是否只會感到困擾？
心裡有很多想說的話，有很多想問的問題，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從何問起。
好希望身體能像以前一樣擅自動起來。
我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做。
甚至不清楚自已想怎麼做。
對了，我應該回應對方的自我介紹。
“我是……“
我不是會說謊的人。
“信織學妹在學生會的前輩，石雀。“
所以我只能以學姐自居。
因為和戀人遊戲裡虛假的戀人不同，真正站在學妹身旁的人，現在依舊如此。
思緒亂成一團，整理不清。
與此相對的現實卻簡單明瞭。
我被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