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信誓旦旦向興王保證,定能讓長夷撤軍,只因質子嚴望悲還在我們手中,他是整起談判最大的籌碼。此次長夷攻打興國屬實猛進,這不免讓人聯想到是否有關繼承問題。長夷帝君年歲已大,卻遲遲沒有選出未來太子,也許他是將目光放在嚴望悲身上,而聞釋提出的條件也恰恰證明了這一點。如此看來,嚴望悲對於長夷來說可是重中之重,要想贏得此戰,就務必把握好他的命。”

司梵繼續道:

“那你們又為何提議談判?”

“我所說嚴望悲將是未來長夷帝君只是個猜想,沒有任何真憑實據,興王是不會把興國命運掌握在毫無根據的事情上,所以才衍生出這場談判遊戲。”

竟然將兩國命運之事當做兒戲?她到底有多自信?

“至於我命令雪鷹打亂棋盤的原因嘛......”晏爾一步步朝司梵走近,左手撫在他的右肩,溫熱氣息撲撒在面頰,輕聲細語說,“是想讓聞釋好好考慮一下條件,不一開始用嚴望悲作為要挾,也是想給長夷一個機會。如果他不答應,質子日後的處境,我可就不能保證。而且為了讓雪鷹分毫不差打亂棋盤,我至少訓練它半個月,你要怎麼感激我?”

“呵,”司梵撇開她的手,輕嗤道,“本來以為這次長夷終於能走出陰霾,挺起胸膛做人,沒想到興國還藏著這一手,根本不給轉圜餘地,實在是悲哀。”

晏爾語重心長拍拍他的肩,

“別難過了,沒幾步路就到滅戰堂,就你以這副模樣出現,很容易被看扁的。”

司梵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凌亂樹影和叢生雜草,連個寺廟一角都看不見。

“你是怎麼知道?”

“我的鷹說的。”

晏爾的話果然沒錯,穿越一片荊棘叢,掠過一座松樹林,眼前豁然開朗。

沒想到在這片後山上,竟矗立著一座宏偉肅穆的廟宇。

福恙站在寺廟前向他們招手。

“這裡!”

須臾,夕陽漸漸淹沒于山巒,冷風帶來寒意隨暮色浸染,朦朧了萬物蕭條的冬季。

晏爾指了指晚霞說:“按照村民的證詞可以推測出,叛軍都是夜間行動,所以最好現在就潛進裡面收集情報。”

司梵表示贊同。

二人靠近滅戰堂,不免被眼前場景驚豔到。

房屋瓦舍之上,殘雪斑駁,融化的冰順著層層灰瓦流下,在屋簷處結出一條條冰掛,晶瑩剔透。

房梁下方橫掛一塊牌匾,清楚寫著“滅戰堂”三字。

推開塗滿硃紅漆的大門,映入眼簾一尊滅戰佛。像身殘破不堪,不僅幾處地方裂了縫,還有因為破壞形成的大坑,連最後一點莊嚴都消失殆盡。

香火前擺放兩塊蒲團,司梵擦拭塵土,撩起衣袖畢恭畢敬跪了上去,雙手合十,磕頭三下,求佛祖保佑此行平安。

晏爾默默注視這舉動,不太理解。

“村裡人都說這神仙無用,你怎麼反而拜得更虔誠了?”

“拜拜也不會少塊肉,而且能讓心裡有份寄託。”

福恙年歲不大,頂多六歲模樣,本身很少接觸這些東西。當看到司梵行雲流水的動作,覺著有趣,便也模仿起來。

“隨便你們,我始終覺得人還得靠自已才能心安理得。”

晏爾轉而到寺廟幾間廂房四處轉轉。

滅戰堂攏共只有三室,從外面看來地形開闊,裡面更是寬敞無比。除了正中央擺放著像身,左右兩邊各有空空如也的廂房。

正當晏爾抬腿踏進右廂房時,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那種臭味就像,幾十人脫了鞋襪席地而坐,還摻雜著幾個月不洗澡的臭氣,全部凝聚在此處。

她當即掏出帕巾捂住口鼻,避免被燻暈過去。

“這幫人當真不講衛生!”

“都成叛軍了誰還注意這些。”

司梵注意到地面雖然乾淨,但仍覆蓋一層灰,從灰塵厚度來看,這裡起碼有半個月是完全無人狀態。

晏爾檢查寺廟周圍,沒有發現暗道或密室。

那麼贓物究竟藏在哪裡?

她大膽推測:“這裡應該不是那幫傢伙的聚集地。”

“是啊,那麼昨日水缸失竊就成了一個謎。”

想到這裡,兩人意見出奇統一。

司梵端身跪在蒲團上,

“我們總結一下現有線索。”

晏爾盤腿坐在對面,

“因為這裡神仙不顯靈,所以斷了香火,讓我們知道滅戰堂現在無人靠近。”

“昨天又發生一起水缸失竊,可門口土地很新,顯然昨夜沒有放置過重物,說明屠戶給的線索是假,但也從側面告訴我們一件事,叛軍與郭斜村息息相關。”

“還有距離郭斜村較近,又能藏匿大量叛軍的滅戰堂亦沒有發現任何密室和暗道,更沒有找到贓物,他們絕沒有來過這裡。”

“綜上所述,叛軍藏匿在......”

兩人異口同聲:“郭斜村。”

推理到這裡,事態已經明瞭。

福恙從小住在村子裡,也許知道些什麼,想來會有收穫。

司梵四下尋找男孩身影,晏爾卻問:“剛才在我檢查寺廟外圍時便見不到那小孩,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他就住在村子裡,可能玩累回家了。”

“也罷,找到叛軍要緊。”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滅戰堂,準備再次返回郭斜村。

司梵猜測道:

“那些村民也許都知道叛軍窩藏在村子裡,不然也不會丟擲誤導我們的資訊。我奇怪的是條件,一個小小叛軍團夥能夠給予村莊什麼呢?”

“按照興國律法,窩藏叛軍者,論罪當誅。”

晏爾說得義正言辭,

“我想就跟你猜測給予村長的條件差不多。寺廟從半個月前斷了香火,恰好是長夷軍駐紮雪嘯關開始。從他們把像身砸爛,再也不信神佛看來,戰爭一定把災難降臨到村子上,與其信這些虛的,不如真真切切賭一把,這才投靠叛軍。搬離這裡的村民也並不是因為東西被盜,或許遭遇什麼變故。”

“那麼他們再次出演失竊戲碼,引誘我們來到滅戰堂,屬實有些多餘。”

晏爾聞言,停住腳步,腦中將支離破碎的線索串聯成線。

“只有一個原因。”

霞光披著月色退散,萬丈天穹之上,星辰黯淡無光,黑壓壓的夜籠罩蒼茫大地。

就在司梵準備繼續追問時,不祥氣息麻痺大腦,後背沁出一層又一層冷汗,有風拂過,輕輕摩挲懸掛枝頭的葉,耳畔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少年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向後退了幾步,與晏爾背靠背,冷哼道:“他們打算在這裡把我們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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