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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往日的記憶，方生領著雷玉真來到一處山洞前。
雷玉真見方生忽然間站著不動，一臉凝重。
因問：“怎麼了？”
方生脖頸詭異地扯了扯，沒有回答。
雷玉真見他隻身走進陰暗的山洞，連忙緊緊跟上。
洞裡不大，甚至有些逼仄，目測五平米，裡面潮溼惡臭，黑乎乎的積水中露出分不清什麼生物的骨頭。
：這就是我曾經參佛唸經的地方……
“走。”
方生臉色難看，轉身走出，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解釋說明。
忽然感到右手被拿住，臉色一變，看向雷玉真。
“莫慌，我一直在你身邊。”
方生強行鎮定下來，道了聲謝謝，緊緊握住了雷玉真溫暖的手掌。
雷玉真輕輕啊了一聲，聲音中帶著些許疼痛，更多的則是驚喜。
兩人遂往後山而去，方生不時東張西望，總覺得暗處有什麼在盯著自已。
天色愈暗，狂風大作。
“要下大雨了，要不我們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吧？”
方生沒有理會，腳步飛快，幾乎是拽著雷玉真在走。
直到看見一座座墓塔，他才停了下來。
“你看見了嗎？”方生問。
雷玉真呆呆地點了點頭，卻聽方生追問道：“是什麼，說出來！”語氣十分嚴肅。
“好像是墳墓。”
“有多少？”
“很多很多……”
雷玉真也是強裝鎮定，如此多的墳墓連在一起，她一個女人家怎會一點不害怕？
只是不想讓方生擔憂，便沒有太過展露出來。
方生心中不禁納悶：緣覺寺與別院都沒了，塔林卻還在，到底怎麼一回事？
正百思不得其解，雙眼陡然睜大，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看見他了嗎？”
“什麼？”雷玉真看到方生的神色，頓時便感到有些緊張，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除了墓塔之外並無其他。
方生道：“沒什麼，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也不管雷玉真同不同意，自已就朝前走去。
來到塔林之中，方生靜靜站著，看著面帶微笑的覺道，問道：“你是真是假？”
“是真也是假。”
“是虛是實？”
“是虛也是實。”
方生頓感一個頭兩個大，腹誹道：怎麼老和尚都喜歡耍機鋒？
他也不知道自已還算不算小和尚，試著開口叫道：“師父……”
覺道點點頭，“我一直在這裡等你。”
“為何？”
“信念。”
“若是我不來呢？”
“再過不久我便灰飛煙滅。”
方生皺眉，他只想趕快解開心中謎團，因問：“師父，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邊雷玉真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方生，只見他面對一座墓塔站著，看起來像是沉思，又像是在禱告。
具體在做什麼無法知曉。
轟隆隆——
閃電劃過天空，周遭事物一下子白得耀眼，雷聲轟鳴，大雨傾盆而至。
雷玉真被雨水迷得幾乎睜不開眼，方生的身影在她眼中變得極其模糊，而她仍舊一動不動，心中只希望他沒有危險，快點回來。
一袋煙的功夫過去，方生聽完覺道的講述，終於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這黑老山中果然藏著精怪，它們正是雷玉真口中的山都木客。
擅長且喜愛迷惑人心，引人誤入歧途。
方生因躲避戰亂進入黑老山，一進入深處就受到了精怪迷惑，他所看到的緣覺寺其實只是幻覺。
按照覺道的說法，那是妄心被蠱惑後生出的妄境。
所幸覺道及時趕到，而他深知不能立即叫醒方生，否則其魂魄就會永遠留在妄境中。
於是以身入局，以灌頂之法進入方生眼中的世界，並且反客為主，在精怪們尚未現身前化身為緣覺寺方丈。
想要在妄境中以佛法慢慢喚醒方生。
等到精怪們反應過來已經晚了一步，它們被覺道點名為嗔空貪空痴空，只好將計就計化身為方生的三個師兄，與“師父”展開鬥法。
而方生當局者迷，成了雙方暗鬥的棋子。
如此就造成了一種膠著的局面，精怪不甘心自已打破妄境，覺道又無法直接點破方生，雙方只能各憑本事，就看誰能讓方生更相信。
這種相信並不是簡單的信任，而是一種感受。
一方是善意的覺道，另一方是惡意的三位師兄。
方生能感受到哪一方的本意越多，便越能受其引領，或是蠱惑。
換言之，整個妄境就是一場善惡的拔河。
顯然，方生感受到的惡意更多，因此幾乎都是在被蠱惑當中，始終無法真正地醒來。
這也跟他自身經歷息息有關，生逢亂世，漂泊無依，要這樣的人一心向善，實在太難。
覺道很快敗下陣來，除去方生自身的因素外，他沒想到精怪們在妄境之外還有強大的幫手。
肉身突遭襲擊，當場命隕，留在方生妄境中的善意覺道消失，被惡意的覺道取而代之。
新的覺道便是山都所化。
讓方生到別院休養的是它，到最後想要吃掉方生的也是它。
只有中間暴雨那夜才是真正的覺道，他佛法高深，死後仍然一靈不昧，特地來提醒方生。
因為七月十五午時三刻是陽神巡視人間的時候，萬邪辟易，妄境不攻自破，那是方生唯一醒來的機會。
儘管覺道沒有直接說明緣由，方生還是受了驚嚇，更加沉淪於妄境而無法自拔。
從他進入緣覺寺到逃離，自以為經歷了半年，其實只不過一天一夜而已。
：貪嗔痴三空，原來師父早有隱喻，我實在是太蠢笨了，害得他枉死！
方生心下內疚，無法直視覺道的目光，轉問：“這些塔林又是怎麼回事？”
“埋葬著一百又八位僧人，他們的舍利被山都煉成帝青珠，就是你胸前此物，又名因陀羅尼羅目多珠，相傳只有我教帝釋天能佩戴此物，它能攝魂亦能招魂，助你滋長肉身。”
看著佛珠，方生後知後覺，“師父也在其中……”
“他們應該與我不同，是在黑老山以外被害的。”
方生取下帝青珠，只覺拿在手裡頗為不是，可是不拿也不是。
“你既然能戴上就留著吧，這是你的造化。”
透過覺道，方生終於知道了這個世界的一些法則。
除了邪祟外，人體中隱藏著一種修煉肉身的法門。
佛門稱芥子，道門稱潛龍，通常稱為芥蒂，還有諸如真身、靈蛇、怪哉、元種、惡種這樣的別稱。
它就像一隻封印在人體中的蠱蟲，一旦喚醒便會徹底活過來，除非肉身盡毀，否則很難將其殺死，修煉它會使人體變得強大，停止修煉必遭其反噬。
所以芥蒂覺醒就意味著只能在修煉這條道走到黑，不能半途而廢。
修煉分為四個階段，人元、地元、天元以及玄冥之境，以此承接不同的力量。
人元囿於肉身，地元可以突破肉身化成千奇百怪的物種，但仍逃離不了“物”的限制，天元雖然可以超脫五行卻為陰陽所困。
覺道說，身邊的一陣風都有可能是一位天元。
至於玄冥之境，那是不可名狀的境界，甚至可以說凌駕於法則之上了。
因為這種修煉變化莫測，故而被稱為爻術。
爻，道之動也，天地變化在其中。
修煉者是為爻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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