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殿,北堂今晏忙完政事,側臥於那坐塌之上。想到孟河古道,再見故人,他苦苦追戀多年的賀蘭纓,有了不同往日的變化…二人言談還算歡愉,身後遠遠站著的侍女僕從屏息斂氣,他清晰聽見賀蘭纓喚他道,“今晏,等你腿好,我們再去會陰賽馬打獵…”

他看見賀蘭纓出落的愈發標緻,俏麗的容顏在孟河波光映照下又多了些清婉安靜,不向從前那般明媚純粹,完全果敢了。

北堂今晏躊躇,又上前,一把抓過賀蘭纓那柔若無骨的手腕時,賀蘭纓慌張的一躲,似在告誡二人不可逾越界限,失了體面。

“纓兒,若他日功成,你是否如約所言,嫁與我!”北堂今晏瞳中含光,“屆時,你可會百般推脫?畏手畏腳?”

賀蘭纓垂眼不語,儀靜體閒,端莊有餘,熟悉卻又遙遠,令人不忍斥責。

空中傳來的兩聲鳳鳴,令北堂今晏無暇即刻探尋出賀蘭纓的心意,他再回頭,稚若孩童,皓齒輕啟,“你現在就回答我…”

賀蘭纓側身,喚一旁侍女近身,低身端重地向北堂今晏福了身…

北堂今晏扶過石橋壁身,腿下一扯,有些踉蹌,侍從見勢趕忙上前…

北堂今晏回想,深眸又瞥向那坐旁的燈燭,他感覺到夜風淒涼,王座孤寒,心下卻又執拗,“賀蘭家與北堂家,本該聯姻的…”

側臥著,北堂今晏腿傷似作,只溼冷異常。他想到在塗山那破房子裡的炕,懷抱那人是那樣暖…想到日前,“那山野村婦不知看了那些奇書怪談,吐語如珠”,狐光一現,暗衛聽見店內手掌輕動,進殿接了命令,“立刻去擒那女人來…”

暗衛再進來時,只帶來躡手躡腳的小顰…

“回爺,連姑娘從馬上掉下來,身體一直不適…”,小顰支吾著。

“連姑娘?”北堂今晏揚聲。

“姑娘不讓我們叫她綏櫻姑娘,她說自已雖然沒有身份,卻有自已的名姓。我們喚她連穗,她才肯搭理…”

北堂今晏瞪了暗衛一眼,“那人呢,你們就這樣替本王辦事?”

北堂今晏不怒自威,暗衛聞聲跪地,一字一句,“連穗姑娘和簫樂師去了餛燉坊,來人稟告幾人大吃大嚼、有說有笑,此刻還沒回來。”

北堂今晏聽得,冷冷一笑,只吩咐連穗回來後,不許隨意出入王府,便遣走了兩人。小顰出殿舒了口氣,回九方閣等待連穗…

連穗聽得自已被禁在府內的時候,不吵不鬧,只一切照舊。

簫渚從那人出府後,就流連京師各處,暫時沒有回來。日間,連穗輕車熟路地進了弄玉閣,她擦拭了簫渚常彈的琴,又翻過一旁的藏書古籍,饒有趣味…

“姑娘…你怎麼在這兒啊!”小顰匆匆尋來,急道,“王爺讓你即刻做了槐花酥送去了…”

連穗隨小顰出了弄玉閣,走時不忘把簫渚的書整齊放好。出了弄玉閣卻徑直只往自已住處走去,“真是好笑,你們王爺圈禁本姑娘,還想讓我給他做飯?”

連穗一邊忿忿,轉角便見了東歌、葛盛恭敬地站在門側,“王爺讓末將來請姑娘,請即刻…”

葛盛尖著嗓子打斷東歌的話,只想快速辦好差事,“姑娘是明白人,與其被架去,不過一盤菜,耽擱不了姑娘多少時間。”

連穗聽見葛盛的話,淡淡道,“廚房”。

幾人來至廚房,連穗看過那備好的食材,還有那廚娘明明已經做好的幾盤槐花酥,都被那紈絝王爺斥責退回…

連穗無驚無喜,淡漠著,擲柴擇花,動作行雲流水,看呆了一旁小顰、東歌、葛盛三人,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那槐花酥。中途等待蒸制時,她懶懶靠在灶臺,看見小顰那歡喜樣,像是這菜趕著趟要去討好那人,連穗一氣,面上又是一笑,取過一旁的桂花酒喝了兩口…

辛辣異常,她側身輕咳兩聲,揭開籠蓋,一盤清香可口的槐花酥便好了…

飛花閣,北堂今晏見侍女端來的槐花酥,貓弧一彎,沒想到今日這般順利地就令那女人做好了菜,她也會怕,忌憚自已,不敢造次…

北堂今晏執筷得意,將那槐花放入嘴中,一股辛辣直衝天靈,神色忽變。

北堂今晏大發雷霆,命人擒了連穗來時,卻看那人臉色坨紅,酒醉踉蹌……

連穗看見小顰屁顛屁顛兒端菜跑遠,心下更是不悅,將那廚房桂花酒以外的另一瓶子酒也一飲而盡,只道不辣…

侍女和門離去,連穗身形微晃,見榻上的人閉著眼,一言不語。屋內靜悄悄,龍涎香的味道令人昏昏欲睡,時而又清幽冷冽,令人一瞬清醒…

“這不是晏螃蟹嗎?”連穗叉腰,顫顫巍巍走了過去,只撲倒在床邊。

北堂今晏聞聲坐起,罵道,“山野村婦!荒唐至極!”

“今日本王不跟你計較…”,墨眉機敏一抖,北堂今晏似想起那聞聲作祟的巴掌,本能後退。

只見連穗沒有抬頭,只是呢喃,“阿晏…我不喜歡綏櫻這個名字,若你早與他人兩心同,何必…何必…”

“起來…本王叫你起來”,北堂今晏伸手拉起癱倒的人,那人惱了,自已猛地抬頭。

連穗臉沒有先前那般紅了,她看著男人臉上漾著令人目眩的笑容,她伸手卻停在半空…

北堂今晏坐姿肆意,見連穗胡鬧的模樣。

“真好看啊…但來到上邶,又看到好多好看的人…”,連穗笑著。

“凡夫俗子,也可與本王相提並論?”北堂今晏不以為然。

“我覺得,簫渚比你俊美…”,連穗認真著,“書上說,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你竟拿本王與那樂妓相比!”,北堂今晏勃然,“明日便傳令下去,將簫渚逐出弄玉閣!”

連穗聞言,一瞬清醒,她突然斂了笑意,眼中徒留失望一般,“北堂今晏,你比不上簫渚,更是連凡夫走卒也不如…”

北堂今晏見連穗直呼其名,不復先前那般嬌憨…

連穗清晰道,“你既然喜歡賀蘭小姐,就該坦坦蕩蕩,跟隨自已心意。你圈禁困住我,到底能有什麼圖謀?我於你何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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