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淵之名,取意自是明顯的,一條橫貫南北的巨大淵谷位於其下,因其位於東方海畔,故名為東淵。元真帝建立真央天朝之後,用無邊偉力彌合了這巨大淵谷的表面,又築一城其上,這便是如今的東淵城。

淵谷雖合,但那無窮深處的絲絲縫隙處卻成了看押無數罪人的真央東獄。而那遠方,甚至是一些不為人知的分支餘脈,還有著通往九幽深淵的隱秘通途,幾乎是無人知了。

像是睡過無盡的歲月,迷迷糊糊中,岑真睜開了雙眼。

世界灰濛濛的,他看到的並非完全的黑暗,明滅不定,不知道是何處的火光,應該離得很遠。

看不見星夜,也沒有熟悉的氣息,安靜得令人恐懼。

難道是我睡糊塗了嗎?

岑真努力搜刮著記憶,似乎自已在王家的別院,難道是在客房一不小心睡著不成?不應該啊?

想到這裡,他伸手摸向地面,試著站起身,可地面是那樣的冰涼,甚至溼漉漉的,讓岑真一下子就驚醒了過來。

不可能,誰家的地板是這樣的?除非是……

爆炸般的記憶從他的腦海中湧出,築就心城的一幕,與玉寧交談的一幕,天空中眾天師爭鬥的一幕,還有最後的,三位天師給自已定罪的一幕。

也就是說,現在的自已已經到了所謂的東獄了嗎!

岑真也顧不得地面上到底是什麼東西,兩手一撐用力站了起來,試著往外面走,每一步都無比的艱難。

果不其然,幾排足有他拳頭那麼粗的巨大的鐵柱擋住了他的去路,陰森恐怖的囚牢中迴盪著他拖動腳鐐鐵鏈的響動,回聲悠悠,竟然不知道傳出去了多久。

這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地方?

岑真心中難以抑制地溢滿了絕望,到底為什麼?自已這個一心求進的考生會被關進這東獄中呢?

他想要呼喊,可猶豫了許久,還是閉上了嘴,沒有開口。

誰讓自已跟海外的妖人有了牽扯呢……但自已……害,我怎麼那麼倒黴呢!

興許是習慣了這種昏光,他對著身後看了又看,總算找到了一處還算乾淨平整的角落,小心翼翼地蹲坐下去。

時間,空間,話語,似乎都變成了無意義的事物。如此的寂靜深處,岑真的胡思亂想一點點地消失了,沒有答案,沒有答案,一切的無聲吶喊,回應他的也只是跳動的脈搏,這是他唯一活著的證據,這是他唯一能夠聽見的聲音。

不知不覺間,他的思緒消失了,只剩下默默計算著心跳的低吟。

一,兩……一,兩……

他總是不知不覺間忘記自已到底數到了哪一個數,然後又重新開始,幻象正在他的眼前掠過,孩提時代的往事,上學平靜的日常,還有對未來的嚮往……

真實和假象,夢境與記憶,岑真分不清楚。他出乎意料地沒有一絲一毫的睏意,明明越來越絕望,可他還是清醒著,甚至越來越清醒,讓他瞪大雙眼,呆滯地盯著束縛自已的監牢出神。

正在他要被恐懼和麻木折磨到不能自已的時候,漸漸地,一段清脆的聲響打破了死一樣的寂靜。

岑真趕忙抬起頭來,越來越響了,越來越響了,他有點激動,又有點害怕,不管怎麼說都好過自已一個人,可要是不好的事情呢?

猶豫的時候,無盡的迴音由弱到強,又戛然而止。一道模糊的陰翳奪走了此間僅剩的最後一點光線,黑暗中,他看見一道似乎是人的輪廓靜靜地停在監牢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這是誰?難道是天師大人,還是普通的獄卒呢?

兩人隔著黑夜對視,岑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隱隱約約地覺得鐵牢外之人炯炯地盯著自已。

等了又等,但岑真還是先受不了這樣的折磨,又一骨碌從地上站起,對著身前行禮,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

“請問……您是天師大人嗎?”

“啊……哈哈哈!哈哈哈!”

出乎他預料的,不是聽聞過的任何天師威嚴而又莊重的回覆,而是一聲疑惑後幾乎驚掉岑真下巴的狂笑,這笑聲肆無忌憚,就像是聽見了什麼這輩子最好笑的笑話一樣,甚至還能聽見因為笑得太厲害而發出的顫抖的咳嗽的聲音。

自已這是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嗎?

岑真更加害怕了,下意識往後一退,完全沒注意到自已踩上一塊滑不溜秋的苔地,狠狠吃了一屁墩,疼得他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可還是生生地忍住,掙扎著重新站起行禮問道:

“請問,您是天師大人嗎?”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又引出一陣狂笑,只不過這一次的笑聲要小上許多,應該是先前把滿心的笑意都給發洩殆盡,很快岑真就只能聽見逡巡不絕的回聲。

“東獄裡罵我的畜牲的話的聽多了,你這娃娃倒是講禮,惹得老夫開心。走吧,枷鎖就不必給他上了,區區凡人能鬧出什麼事?跟老夫走吧,走吧!”

說著,一道溫和的火光從黑暗中亮起,岑真也不知道在這黑暗中待了多久,一下子有點不能適應,刺痛中,岑真眯著縫看向前方。

他看清了自已所在的監牢,約莫只能放下四張大床的地兒,地上不是汙水就是青苔,甚至還有一些跑得很快的黑影,火光亮起,它們就飛速地消失了。

隱約間可以看見自已對話的究竟是怎麼樣的人,瘦削到幾乎如柴一樣的佝僂老人。

他正看著自已發笑,被裹在一身幾乎掉光顏色的綠袍中的身形看得出曾經的高大,卻幾乎沒什麼肉了。

岑真有點害怕,猶豫片刻,才緩緩邁了出去。

“走吧,老夫可沒工夫跟你們磨嘰那麼久,要不是聽說有個凡人給抓進了東獄,本來還打算過個百多年再出關的。不過正好,人也到得差不多了,把正事做了,也算是散心了吧”

佝僂的老者揹著身離開了,火光卻沒有消失。他並不是一個人前來,在他的背後,兩個無聲的籠罩在黑袍中的小人各撐著一根細長的木杆,木杆的盡頭點著一盞燈籠,這就是火光的來源。

岑真小心翼翼地繞過溼漉漉的苔地,默默跟著黑袍人走去。

東獄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地方,岑真算是見識到了。

簡直是廢墟一樣荒朽的土地,這是他的唯一想法。

地面上到處都是龜裂的石塊和密佈的青苔,淺淺的一層烏黑的濁水在地面淤積,散發著死水特有的汙濁氣息,讓人聞之就不由得皺起眉頭。

像他先前待著的那般小小監牢星星點點地分佈在兩側,並沒有什麼規律,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甚至已經被碎石掩埋,有的甚至見不到了一點柵欄,但無一例外的,岑真沒有從中看見哪怕半個活人的存在,哪怕是屍骨,似乎只有他被關在這絕望的深淵當中,也只有他從中離開。

“想看什麼呢?直接說,老夫今天心情好,帶著你轉轉。”

說話的顯然就是那佝僂的老天師了。

岑真心中一驚,忙不迭地直視前方老者的背影,口中連稱不敢。他只是一個罪人,哪敢奢求更多?

“讓你說你就說,難道老夫的話就這麼不中聽嗎?”

話語裡多了一絲嚴厲,岑真雖然沒有看見老人的面孔,但心中還是不自主地恐懼非常。

是了,自已一個罪人,問什麼就要回什麼。

岑真定定神,直視著前方背對著自已的高大綠袍,竟然有了種和老人對視的荒謬感。他根本不敢擦頭上涔涔淌下的細汗,試著開口問道:

“請問天師大人,其他的犯人都在哪裡啊?”

這就是他最大的疑惑了。

畢竟是天師的城池,天師的監牢,關著的也應該是天師吧?為什麼只有自已這一個凡人囚徒呢?

“還以為是什麼問題呢……”

老人嘟噥了一句,顯然是有點失望,讓岑真好一陣緊張,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想看那些妖修簡單,本來就是要帶你去那個地方的,不必急,有的是你看的。現在的孩子啊,怎麼一點想象都沒有呢?真讓人懷念我當初還是凡人的時候啊……”

這話匣子一開,幾乎就停不下來,老天師絮絮叨叨講了許多過去的故事,聽得岑真不由得滿頭大汗。

這位老天師大人,怎麼有點像老鰥夫一樣絮絮叨叨地?

他又看了看這陰森森的監牢,想了想自已沒待一會兒就感受到的絕望和孤獨,突然有些瞭然了。

在這樣的地方會變成這樣也是很正常的吧?

他只是嗯嗯啊啊地應著,也根本沒記住多少,只覺得時間飛逝。

走過了不知多久的長路,看過了不知多少的空空如也的房間,岑真不由得感到了一絲難言的震撼。

這到底是一座怎麼樣的監牢啊?如此之多的監牢,就算是塞進來數千人上萬人也是輕輕鬆鬆,到底從哪裡可以抓到這麼多的罪人才能填滿這龐大的東獄?當初又為什麼要建造這麼一座禁錮如此多天師的地方?

岑真想得入迷,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許多。

“不錯,還不算太笨,這座東獄啊,是元真帝親自主持建造的,我們這東淵城本來就是修在這無邊無際的巨大的淵谷上,正好啊,這淵谷又深又大,還有著天地禁制,哪怕是我輩也不能輕易飛行……”

老人頭也不回,那話中顯然完全洞察了少年的心思,又是好一陣的絮叨。

岑真又是一驚,忙數起自已的心跳來,不敢再有什麼雜念。

走了一路,老人換了番話題又說了一路,講得是眉飛色舞神采飛揚,也讓岑真聽得十分驚詫。

沒想到自已待著的地方就是東淵之名由來的龐大淵谷。更沒有想到的是,曾經南北縱橫上百里,將大地完全撕裂的淵谷如今竟然都是所謂的東獄。這麼說來,豈不是比起地上的東淵城都要大嗎?

時間一點點過去,終於,眼前再也不是似乎是輪迴一樣的深邃的走廊,而是一處狹窄的似乎是廳堂一樣的存在。

這就是道路的盡頭嗎?

不知不覺間,老人的話消散在逡巡的迴音中,他向前方走去,高大而又單薄的背影融入不知不覺升騰起的霧氣裡。

一路上默默無聲的兩個黑衣人突然轉身,各分左右把少年架了起來,燈火也如那消失的背影一樣黯淡下去。

“天師大人!”

岑真還想說點什麼,但一股無形的力量封住了他的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人遠去,而自已陷入漆黑。

“別大喊大叫的,等會兒就好了,就不懂得體諒體諒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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