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登島以來,三月時光就像這無盡的波瀾一般在日復一日的單調中消逝。

盛夏時分,酷熱的陽光和鹹溼的海風一遍又一遍地摧殘著島上的一切,無論凡人還是修士。

蟲蛇蚊蟻肆虐,苔蘚草木同樣發了瘋一樣蔓延。時不時突然而來的狂風大雨更是兇殘無比,輕鬆拔倒兩三人合抱粗的大樹,更不必說凡人的房屋,連駐守的修士都不得不暫避鋒芒。

不過今天只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天上掛著豔陽,還有絲絲縷縷或成團成塊的雲朵飄蕩,海燕在遠方的天際成群結隊,僅此而已。

一陣稍強些的海風吹來,吹得塔樓上的岑真鼻尖一癢,長長地打了道噴嚏。不過他也不敢放鬆,稍抖擻精神,繼續盯著遠方空蕩蕩的,什麼都不存在的海面。

守望,一連十日,晝夜兩班,也是他們這種留島修士所必須的,也是唯一的工作。

要做的也不多,只用盯著陣法放開的入口有沒有變化,出了危險需要立刻稟告,雖不是什麼大事,可難的是不能出神發呆。

今天是值守的最後一天了,把今天熬過去,自已就可以享受足足八十日的假期了。

到時候能好好休息一番,不過最重要地還是抓緊時間繼續修煉,他站在了一道重要的門檻後面,只要跨過,就與過去再也不同。

正在他數著數字,等著天邊的太陽落下海面的時候,岑真突然聽見了木頭承壓那吱吱嘎嘎的異響。

是誰上來了?

岑真往樓下看,確實是有人上來,這人他也認識,是當初同樣被判遷刑的那名大漢,傳聞中送丟了重要玉筒的倒黴蛋。

張彥,他現在上來幹什麼,難道不是明天才到他接自已的早班嗎?就算是取警示符也不是現在吧?

“岑真,在幹嘛呢?”

岑真對他行了一禮,露出了一絲無奈的苦笑。

“張行律,你我不都是這兒的值守嗎,還能做什麼呢?”

“哈哈哈,說的也是,我就是來說一件事,不耽誤你太久。”

“張行律打算出海了?”

“正是,雖然我張彥的修為也僅僅只是歸元三重,但也是有點自保的實力的,這天天守著望樓,風吹日曬,人都要發黴了,我還寧願出去看看。”

這話說得坦然,岑真卻總覺得有點像是在說服自已似的。

畢竟, 上個月就死了兩個剛到此地的同袍,上上個月也有一名,這個月之所以沒有,只是因為出發的船隊還沒有歸來罷了,指不定又有多少人會再見不到了。

莫說是他們這樣的歸元一重、三重的修士,那曾經出自戰律司的李吉偉便是死在了突然襲擊船隊的海獸之口。

歸元六重尚且被一擊斃命,連全屍都留不下來,他能自保?

岑真當然不信,但肯定不會說出來的。

“那請張行律多多保重,能有所收穫吧,就是不知今天我該對接何人呢?”

“這件事我已經稟告過了,到時候會有人來的。”

“那好,不知張行律還有它事嗎?”

“無事了,告辭。”

看著張彥頗為豪爽地離開的腳步,岑真重新站直了身子,繼續盯著永遠不會變化似的海面,有道神識總是時不時從他們身上劃過,要是被抓了偷懶的現行,那可沒自已好果子吃。

張彥突然的造訪,不過是萬里波濤的一絲波瀾,岑真繼續數著自已也不知道準不準的數字,在煎熬中等待日落時分來到。

終於,苦熬著的他總算盼到了日漸西沉,樓梯間如期傳來了兩道輕重不一的腳步,一個自然是負責晚班的,另一人顯然取代張彥,要跟自已對接之人。

兩人一到,岑真乾脆利索地把自已戒中的警示符遞給那接替自已的女修,在另一人的見證下,結束了為期十日的守望。

走下樓梯,岑真心中一陣輕鬆,莫名的期待和愉快中,他回到了屬於自已的房舍。

範適不知道去了何處,興許在什麼地方修煉吧?

岑真擦亮了燈火,摸出乾糧和水簡單裹腹。

簡單收拾後,岑真盤膝坐在蒲團之上,重啟了停滯多日的修行。

無邊的混沌,十丈的心城,抬頭能看見的籠罩在白光中的身影,還有許許多多飄蕩在身周的煉化靈氣,這便是心城靈海,已經熟練的一幕又一幕。

身居外海離島,《蒼海訣》著實幫了岑真許多。

此地的靈氣遠不如東淵城來得豐富,如果說東淵的靈氣宛如滿園成熟的果實,只等自已去採擷,那麼烏海鎮感應到的的靈力就和湍流裡的游魚一般,非得費一番工夫才能抓到。

岑真也和範適交流過,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和自已一樣暴露了如此之多,僅以言說來相提並論的話,自已的修行就像舉著漁網在捕魚,而範適只能拿筷子去夾了。

如今這小小的十丈心城中間,數不清多少靈氣悠遊自在地飄著,看得岑真就一陣歡喜。

這可是足足兩百多道的靈氣啊,只要自已可以引氣出體,衝開天靈處的靈池,自已就肯定可以成功跨越如今的境界,臻至二重。

岑真趕忙平復心情,口誦功法文字,一點點摒除自已心中的無數的思緒。

要冷靜,要冷靜,不能亂了思緒。

之前急匆匆試了一次,因為太急切了,神識沒有控制好靈力,大半的積累都散佚到滿天虛無之中,浪費了好幾十天時間。

冷靜,冷靜,就當作是一件尋常的事情。

功法不知頌說了幾遍,終於,岑真覺得時機已經成熟,思緒一動,一條几乎有一丈長,一尺寬的斑斕色的夢幻匹練從他的身後出現。

擴大,再擴大,神識匹練將所有這些煉化的靈氣包入其中,齊齊送到心城的中心。

符文在指尖遊走,靈光乍現,靈氣飛速傾瀉而出,直奔現世而去。

岑真強忍住自已馬上回歸現世的慾望,直到確認所有的靈氣都在控制下過渡順利,他才飛快地收束心神,重歸現世之中。

要快,要快,這可不是法經院的靜室,自已可沒有那種奇異的可以隔絕靈氣的石壁可以依靠。

只是一息時間,岑真重新睜開了雙眼。

只是一息時間,從靈海來到現世的靈氣便充斥了整個房間。

饒是有神識的約束,夢幻般的藍色海洋幾乎填滿這小小房間內的一切,從如墨般的深紫再到雲銷雨霽時分的天藍,種種顏色交織一起,將微微的燭火放大成了幾乎灼燒世界的龐然。

這般美景雖好,但岑真可不敢再多看哪怕一分一秒。

自已的靈力千萬不能浪費!

“給我收!”

暴喝一聲,幾乎被擠壓到極限的神識匹練隨之變化,再次狂熱地舞動,將一團又一團膨脹爆裂的靈力擠壓向內,朝著掌心壓去。

岑真小心翼翼地控制著神識匹練的運動,時而聚集發力,時而舒張兜攔,勉力支援著,直到現在。

這是場漫長的拉鋸戰,神識還不足夠強大的歸元修士也只能如此,半推半拉著將所有的靈力緩緩聚成一團。

岑真的額頭不知不覺間浸滿汗水,方換過的衣裳也全數溼透了。

他的精神繃到極致,肉體也在承受著來自內外的共同壓力。

體外如此之多的靈力同樣牽扯著體內的靈力,兩者在呼應,在碰撞,岑真不能阻攔,只能用已經逐漸被鍛鍊得堅實的軀殼去承擔。

他也需要這種呼應,一旦成功,兩處靈池都將溝通一起,此後施展靈力只會事半功倍。

不知道過了多久,歷經了五臟六腑被不斷擠壓撞擊劇痛,岑真終於堅持到了最後。

在他的手中,一團只有拳頭大小的靈力赫然成形,雖然依舊有許多許多的靈力都在一個又一個的小失誤中逃回了靈海之中,但目前的也已足夠。

岑真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雙目圓瞪,毫不猶豫地,他將這稍稍安分下來的靈力拍向自已的額頭。

掌心與額頭接觸,神識一絲不落地將靈力壓進腦中。

又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轟鳴,不同於先前從全身散發的絞痛,幾乎連腦殼都要被炸開的劇痛讓他的意識都要蒸發了。

許久許久,岑真還是挺住了。

右手死死扣在了額頭上,全部的神識傾巢而出,將他的頭顱,還有身軀包裹,引導靈力去衝擊頭部那更加難以琢磨的密密麻麻的萬千經絡,將它們疏通,將它們改造成《蒼海訣》需要的模樣。

隱隱約約地,岑真看到了一些不同的東西。

無邊的蒼海中,此刻狂風大作,暴雨傾盆,自然的偉力幾乎擴張到了極限,時刻都有七八丈高的海水沖天而上,要將那站立原地的修者吞沒。

但也只有歷經這樣的蒼海,才能感同天地,為造化所包容,這便是蒼海之意。

這似乎是種奇異的夢境,明明身體還是如舊,他的意識依舊在抵抗著劇痛和心中的軟弱,但又像在經歷一個無邊無際的蒼海世界,見證天地賜予他的一切,無論摧殘還是獎賞。

但不同的地方更多了,始突破歸元。這種幻覺短暫到讓他相信是種錯覺,而如今眼見為實了。

這便是蒼海嗎?

岑真不知道,隨著萬千靈力匯聚一處,幻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明悟一切的通透。

頭顱依舊腫脹得似乎要爆裂開來,隱痛仍然,這是突破境界時必不可少的傷害,需要時間慢慢修復。

至於身體裡的靈力,從腹心再到天靈,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阻礙,所有的經絡都被貫通。

歸元二重,自已突破了。

岑真連笑得力氣都沒有了,他掙扎著站起身,一次不成,稍加了點靈力附體才能站穩站直。他將已經溼的不能穿的衣裳丟到一邊,簡單擦拭一遍身體,換了新衣,再支撐不住,搖搖晃晃地砸到了床板之上。

身體當然又多了一絲痛楚,不過比起自已已經承擔的一切,又顯得不值一提了。

歸元二重的突破如此痛楚,遠勝於突破一重的經歷。

岑真覺得自已一下子明悟了許多,不過又像是一種錯覺,還是抓不住要領。

他瞪大了雙眼,看著頭頂石制的橫樑和無數瓦片的底面,好似這些凡物身上也多出了一些什麼東西,等著自已去探索似的。

看著,看著,可哪有什麼東西?

他閉上了眼,真切地感受到了有那麼一些冰冷但又讓他親切的事物流轉不停。

而在他的頭顱正中,那一片嶄新的靈池充滿了生氣,百川從此歸,百川從此流,川流不息,在慢慢修復他受到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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