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就非得來這條河邊嗎?”

顧城野正值叛逆的青春期,看在她還是個孩子的份兒上沒打她,已經是他能做的最後的讓步,強烈的好勝心讓他不明就裡的答應了池夢白的請戰。

顧城野後來曾多次覆盤自已當時的心理,池夢白非要來這條河邊,他就算不顧她的害怕,淹死在這裡又怎樣?或者他換條河,亦或是換種死法又有何不可呢?

也許是因為,他其實也是怕死的吧。只是池夢白給了他多活一天的理由。

第二天,池夢白果然又出現在河邊早早地等著了。

“想不到你還挺有義氣,沒告訴家長。”池夢白朝他拱了拱手,頗有幾分江湖女俠的風範。昨天她知道自已做錯了事,擔驚受怕了一晚上,也沒等到顧城野帶著家長去她家算賬,不由得對他生了幾分好感。

顧城野硬是從鼻子裡擠了個音回覆她,“廢話少說,趕快開始,說好了,要是你釣上來的螃蟹沒我的多,你以後就不準來這裡!”

“那是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池夢白笑嘻嘻地從身後拿出來一大塊串起來的雞腿肉,“桀桀桀桀,落到我這個釣螃蟹仙人的手裡,你就等著認輸吧!”

池夢白不愧是整天下河摸魚的老手,對於螃蟹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反觀顧城野這邊,雖然也帶了漁網和竹竿,可是哪裡比得上那條雞腿的作用大?池夢白只是把雞腿往河裡那麼放了一會兒,就密密麻麻爬滿了小河蟹,池夢白把雞腿拽上來,在桶裡抖落抖落,幾次下去就裝了大半桶。而顧城野還在拿著網兜一塊石頭一塊石頭的翻找,後來發現自已根本不可能贏,索性把網兜扔到一邊,手肘撐在膝蓋上,看著池夢白動作。

池夢白得意地一恰腰,哈哈大笑,“老小子,你服不服?”

“我這是第一次釣螃蟹,沒有經驗。明天再來,我肯定能贏你!”

顧城野慢吞吞地起身,拿著空桶就走。

一連幾天,顧城野和池夢白都在河邊碰頭,雖然交流不多,可是顧城野的心境卻是逐漸開朗了起來,準時到河邊釣魚釣螃蟹,幾乎成了兩人的默契。也是在這個時候,顧城野知道了池夢白的名字。

“我媽媽說,她懷著我的時候,就希望我是個女兒。”池夢白收起河裡的漁網,“她有一次做了一個夢,夢裡的她對著魔鏡許願,‘希望我的女兒,面板像雪一樣的白,頭髮像烏木一樣的黑,嘴唇像血一樣的紅’。然後,我就被生出來了!所以我媽媽給我取名叫‘池夢白’,就像她夢裡見到的白雪公主一樣。”

顧城野當時尤其愛裝大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道:“夢裡的事怎麼能當真呢?你媽媽就是懷孕的時候,看童話故事看多了。你看你現在曬得黑不溜秋的,跟挖了三天煤似的,哪裡像白雪公主了?”

回應他的,是池夢白甩過去的一兜子螃蟹。

“池夢白,你要殺了我啊!”

小螃蟹們受了驚嚇,一朝落到顧城野身上,都拼命用蟹鉗夾住衣服,夏天的衣服單薄,顧城野的身上被夾得好多小紅點。池夢白一邊上前幫他拔下來螃蟹,一邊抱怨道:“誰讓你說我黑?我媽媽聽了會傷心的!下次我不帶她醃的螃蟹給你吃了!”

“你要是想讓你媽少傷心,就該少往外跑,別整天在大太陽底下玩兒!”

“呸!我媽同意的事你也敢反對!小螃蟹,聽我號令,給我使勁夾!”

“……”

顧城野一身狼狽地回家,臉上卻是從他記事起,就再未出現過的輕鬆愉悅。直到他看見站在門口的白雅茹,臉上的喜色瞬間一掃而空。

“城野,你這段時間都到哪裡去了?”

白雅茹儘量剋制著自已的怒火,“你這幾天總是這麼晚回來,你知不知道媽媽工作很累,回來還要自已做飯,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媽媽,提前做好……”

“媽,我只是出去散散心。”

顧城野脫下已經沾溼的鞋襪,“我現在就去做飯,你休息吧。”

他把桶裡的小魚倒入水盆清洗,準備做魚湯。

“又要吃魚,你最近 總是沒完沒了的抓這種不值錢的玩意兒,就沒有別的什麼精緻一點的吃食嗎?”

顧城野正在搓洗的手停了下來,他不解的問道:“精緻的吃食?媽,你說的這種東西我見過嗎?”

白雅茹被他頂的哽了一下,覺得火氣更盛,愈發大聲地對顧城野吵鬧,“沒見過你可以去學啊!去看人家吃的什麼?都是因為你,媽媽才不得不每天辛苦的工作,連一頓好的都吃不上!你不僅一點都不愧疚,還敢頂撞我?乾脆你以後別上學了!一個白眼狼,學習成績再好又有什麼用?”

顧城野就那麼定定的看著她表演,白雅茹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好像自已的一切都被他看穿,她的謊言、她的虛偽,在他面前暴露無疑。情急之下,她打了他一巴掌。

“收起你那噁心的眼神!簡直跟你爸爸一模一樣!”

夏天的雨水說下就下,顧城野像個落湯雞一樣再次回到了小河邊,這一次,沒有了池夢白,他想,他該解脫了。這段池夢白幫他偷來的日子,已經足夠成為他死前美好的回憶了。

“咳咳,咳咳……”

顧城野再次睜開眼時,看見池夢白累的癱倒在地,渾身溼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河水。

“我媽說的沒錯,吃的圓滾滾的,果然不容易沉下去。”

顧城野:……

池夢白努力爬過來,看到顧城野睜開眼才放下了心,“下這麼大雨你還下河抓螃蟹啊?真是服了你了,大不了我以後讓著你點,你別那麼拼了。”

這是她第二次救他了。

顧城野努力翻過身來,肚皮朝上。夏季的雨水來得急也去得快,不過轉瞬之間,就雨過天晴,方才的暴雨絲毫不減日光的炎熱。

他轉過頭看池夢白,正看到那束日光透過重重黑雲,直衝而來,在她的身後鍍上了彩色的光暈。

他奮力推開了她,向她說出了一直以來折磨他的秘密,歇斯底里地質問她,他這樣的人,活著有什麼意義?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不讓他乾脆地死掉!

“這個故事中的每個人都有錯,唯獨你沒有錯。”

池夢白被他嚇得直哭,可還是倔強地抬著頭罵他,“說你傻你還真的傻!別人犯的錯,憑什麼讓你去死啊?瞧你這個智商,難怪抓螃蟹都抓不過我。”

因為她的這句話,他再沒想過結束自已的生命。

是啊,憑什麼啊?

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錯,憑什麼是他去死啊?

“謝謝你。”他輕聲道。

謝謝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我。

自此之後,每到放假時就到河邊來一起玩耍,成了他們共同的小秘密。池夢白像個小霸王似的,跟他混熟了之後常在一起撕鬧,有一次玩過家家,非逼著他當騎士,來向她這個公主許下諾言,還像模像樣的摘下自已的髮帶,當作誓言之物賜予他。顧城野當時再中二,也是臊的滿臉通紅,可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竟然成了最後的回憶。

那一年的冬天接連下了幾場大雪,顧城野左等右等也不見池夢白來,只好先自已回了家。

“隔壁那家人搬走了。”

白雅茹不經意地提起,“好像是那家男人申請了工作變動,調到外地去了。”

顧城野驚得筷子都掉到了地上,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湧上來,把他的心都挖空了一塊。

自此之後,他再未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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