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姜望舒的糾纏後，蘇小滿獨自回到了出租屋。
熟練地用床頭的手銬腳鐐將自已牢牢固定住。
他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氣，回憶起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腦膜脹痛。
當他再次睜眼的時候。
春陽正好，綠草如茵，一襲白裙的妹妹站在不遠處朝他甜蜜地招手。
蘇小滿牽起蘇禾柔弱無骨的小手，走在街上，旁邊不時傳來小販的吆喝聲。
“炸臭豆腐，寬粉，年糕。”
“上好的新疆囊子，5元錢一個。”
上好的人間煙火氣，見到妹妹眸裡露出渴望的光，卻沒有停步。
蘇小滿嘆了一口氣。
這些年，為了給他治病，家裡早就入不敷出。
要不是母校看在蘇禾蘇小滿成績優秀的面子，免了他們的學雜費。
還替從小就是孤兒的他們辦理了助學貸款。
他的妹妹蘇禾連讀大學的機會也不會有。
“妹妹，我一定會好起來的。”
聽到這句話後，蘇禾露出滿足的微笑
“趙醫生說，哥哥病情已經減輕好多了照這樣下去，不出幾個月哥哥就能好起來了”
蘇小滿見到妹妹對未來期待滿滿的眸子，一向冷峻的眼神罕見露出了一絲溫柔。
前方人頭攢動，圍在一塊地方，那裡搭了座紅布圍成的舞臺。
上面有個戴猴臉面具的人正在敲鑼打鼓。旁邊的
“各位都來瞧，都來看呀，上好的雜耍把式，
列位看官們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哥哥，有猴戲看呀。”
蘇禾一把拉住他的手，她腳一下子陷在地裡，蘇小滿拽了一下她，她腳還是拔不出來。
“哥哥，我就看一會好不好，他們一找我要錢，我就離開。”
在妹妹狡黠的眼神中，他無奈點了點頭。
只是望著耍猴人瘦削的身影，他總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那聲音也很熟悉。
一襲紅衣，戴著朝天鼻猴臉面具的耍猴人，將小猴子一個接一個放出來。
七八隻猴子背上連著鐵鏈子，鐵鏈子的末端有一個把手，耍猴人緊緊將把手握在手心裡
“猴子是有名字的呀，”
耍猴人指著一隻面部線條剛硬的壯年猴介紹起來 “這隻叫宋遠。”
又指著一隻眼睛銳利如鷹的小猴說
“這隻叫王何。”
他一連報出來所有猴子的名字，拿出麻繩鞭子，一下一下抽打著地面。
猴子們見狀一下一下顛腳，惹的旁觀人大笑起來。
“王何，把你的槍拿出來。”
小猴子拿起地上的狙擊槍，臉上露出淘氣的笑容。
“讓看官們見識見識你百發百中的槍法。”
蘇小滿呼吸凝重起來，他終於想起來耍猴人身上熟悉的感覺來自哪裡了。
和那個斷腿的老乞丐聲音一模一樣，他沙啞木訥的聲音，不會有錯的。
還有王何明明是拿著反器材狙擊槍的狙擊手，接下來就該一槍爆頭。
小猴子拿起反器材狙擊步槍，拖行著鐵鏈，繞著人群轉了一圈。
挑選著自已的獵物。
最後王何將黑黝黝的槍口對準了蘇禾，醜陋的猴臉露出俏皮的笑容。
他心裡突突的，太陽穴上有青筋嗡嗡地跳。
這一槍很危險，他想也不想，一把將妹妹撲倒。
他撲倒得很及時，黃白色物質四散飛起的場面沒有出現。肩頸一處涼意劃過，他知道自已中了子彈的擦傷。
直到見到衣服上的水漬，他才反應過來，小猴子手裡握的只是一把水槍。
蘇禾躺在冰涼骯髒的地面，有些不滿地抱怨起來
“哥哥，你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那只是一把水槍。”
蘇小滿緊盯著那個耍猴人，眼神中像在看一個死人。
“我知道那只是一把水槍，但就算是水槍，我也不想你被淋溼。”
說完，他朝蘇禾伸出了手，妹妹接過他粗糲帶有薄繭的手掌,站立起來。
她拍拍屁股後面的灰塵，懨懨不樂
“哥，咱們不看了，回去吧”
“不，再看看。”
蘇小滿搖了搖頭，冷冽的目光依舊盯著那個舞臺上和猴子耍把式的江湖手藝人。
猴戲來到了最有意思的一幕。
耍猴人揮舞著長鞭，一下一下鞭打猴子腳下的地面。
“真是反了你們了，想造反是吧？”
猴子們拿起刀，拿起槍，繞著鎖鏈和他緩緩周旋著。
蘇小滿總感覺他會死在那隻叫王何的小猴子的手上。
結果沒有，老猴宋遠拿起刀橫在耍猴人的脖頸上，耍猴人一把摘下面具。
露出蒼老滿是褶子的臉，只是一雙銅鈴狀的大眼，惡狠狠瞪著眼前的猴子。
宋遠和耍猴人僵持住了，那刀貼在耍猴人脖頸寸餘點的距離，死活揮不下去。
周圍人瘋狂叫好起來，左右早有安排好的耍猴人的徒弟，提著鋼臉盆在人群中要賞錢起來。
蘇小滿望著那耍猴人的臉，眼神瞪得大大的，錯不了，就算鬍鬚颳得整整齊齊，他也能一眼認出來那個斷腿乞丐的臉。
那個臆想中被王何擊斃的乞丐，他就要死了。
蘇禾在一旁拉著他的手，噘著嘴不滿地提醒道
“哥，別看了，他們來收錢了。”
“再看看。”
他望向一旁拿著狙擊水槍的小猴子，他端著槍，對準耍猴人凶神惡煞的大眼睛。
蘇小滿想都沒想就要一腳登上戲臺，被兩個面容不善面板黑黝黝的漢子攔住
“你幹什麼？別搗亂呀。”
“他會死的，別讓王何開槍。” 蘇小滿指了指戲臺上的耍猴人，語言嚴肅。
“為什麼？”
“開槍的時候，他的腦子會炸開，一塊灰白色的腦漿砸在我的臉上，我都看見了。”
壯實漢子哈哈大笑起來，偏瘦點的漢子盯著蘇小滿身穿的精神病服，終究於心不忍，他解釋起來
“這都是節目效果，我師傅幹這行都幾十年了，槍不是真的。”話語循循善誘，像面對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周圍人疑惑起來，望見蘇小滿的藍白格子病服，投過來或嘲笑或憐憫的光芒。
一旁的蘇禾拉住他的衣袖，語音壓得很低 “哥，我們走吧，我真得不想再看戲下去了。”
在刺目的陽光下，王何手中的槍口更加黑黝黝的，蘇小滿瞥了一眼，不再關注，對蘇禾露出溫柔的表情。
“其實我剛剛開玩笑的，我知道水槍是打不死人的，走吧，我們去別處逛一逛。”
“嗯” 妹妹甜甜地嗯了一聲，把他的手抓得越發緊了。
他蒙上了妹妹的眼睛，帶著她緩緩朝外面走去。
噗呲一聲，王何朝耍猴人的眼睛嗞水。
受到水流的刺激，耍猴人原本銅鈴樣瞪大的眼睛瞬間合上，騎在他身上的老猴宋遠將菜刀在他脖頸處一劃。
頸動脈瞬間被割斷，咔嚓，一道血箭飆出來，血的末端恰好在蘇小滿後腦殼上暈開，溼漉漉的感覺。
眾人看著這一幕，全場空寂整整好幾秒，隨後發出驚悚無比的叫聲，現場亂作一鍋粥。
“哥哥，發生什麼事了”
被矇住眼睛的妹妹聽到人群的騷動一片茫然，蘇小滿聽到後，只是將她的眼睛蒙得更緊，平靜地說道
“演出大獲成功，他們在為表演歡呼雀躍，陪哥哥回去吧，我保持清醒的時間不多了。”
蘇禾嬌滴滴地嗯了一聲，拉著他的衣袖還是有點不放心地問起來，
“哥哥，這才是現實世界，我帶你看了，你可一定要記住。”
“放心吧，我分得清，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蘇小滿摸了摸她冰涼柔滑的秀髮，還有一種好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