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圖牒所記載,郡國必系之於山,蓋陵谷之遷變不常有,而城池之更易亦異。府城莫不枕山而四面來風,臨江而六合水脈。臨江府城也是如此,背枕青山而面原野,城臨贛江而引水道,山起勢而倍添險,風遭逼而夾於川,西有竹海搖曳,東有瓏翠葳蕤,好一個福澤寶地也!

數丈之高灰暗的城牆,似乎在訴說著這方城池的歷史之悠久。

上面的城垛斜斜的插著幾柄不知是風吹的還是插的人過於隨意的紅紋方旗,肉眼可見的是被日曬、雨淋、風吹、而顯得有些模糊暗淡的“臨江軍”大字。還有幾個眺望的兵丁,勉強挺直了身子,這精神頭著實有些差勁,讓看慣了現代鐵血強軍的杜懷鈺很是心中不爽。但是那一身半新的木皮混合的鎖子甲,和手中當做柺杖使而支撐身軀用來打盹偷懶的長矛,卻是明顯的精鋼鑄就的槍頭,劃破半天滾來的風,撕得咧咧刺耳,還有那腰鉤上掛著的煞氣逼人的掩月刀,更別說那時不時如鷹隼般掃視城門的目光,還是硬生生的顯露出了威儀。

看杜懷鈺呆愣愣的看著,杜山也是得意的調笑這小子:“懷鈺小子,如何啊?這府城鎮兵,可還入的了你小子的眼睛?”

杜懷鈺收斂了遠眺的目光,轉頭便迎上了杜山叔那壞笑的目光。

鈺小道眼睛咕嚕一轉,便有了計較在心裡。

“好啊,想看我的笑話,老小子,看我如何陰陽你!”杜懷鈺在心裡暗戳戳的想著。

“這臨江知軍相公的手下,看起來倒是確實頗為不凡,護甲、長兵、短刃齊全裝備精良,屹立城頭,站立如松,腰板結實,一看就是精銳,是國之倚仗…”

杜懷鈺一面巴巴巴巴的說著一大堆溢美之詞,一面觀察著杜山叔的反應。

看得杜山叔臉上笑容洋溢得正酣。

杜懷鈺小子連忙話軲轆一轉:“哪像鄉兵啊,一個二個灰頭土臉的,穿得也是破布爛麻,還要十長才有一身木甲,兵器也殘缺不全,短柄缺牙的屈刀、柴刀、斧頭,還有的甚至農叉、鋤頭也用上了。”

杜山還在為臨江軍備強大而開心:“是啊,是啊,哈哈哈……”聽聞此語,忽然品過味來,臉色頓時又一緊。

“你這臭小子,敢數落你叔的不是,你又皮癢癢了是嗎?”

“哪裡有啊,我說的是鄉軍。啊,不好意思了,杜叔,我忘記了您老人家是鄉軍的百長了,您老人家別見怪。啊!怎麼還動手啊,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原來是杜山實在氣不過,遂左並轡,右援鞭而擊打之。

杜懷鈺小子連忙一溜煙就從車上一躍而下,小跑避讓,還不忘記對著杜滸呼救:“貴卿哥,救我!”

哪知道杜滸竟然只是依舊坐在車上,一動不動:“饒舌,討打,你小子就是活該。”

隨即接著說道:“就要進城了,還是把這頓打暫且記下,日後修理他也不遲啊!”

杜山本來就是在和杜懷鈺這小子打鬧,現在有了臺階,自然就下了。

杜山看著朝城門跑去的杜懷鈺小子,連忙喊道:“臭小子,你猴急什麼呢?快回來!”

杜懷鈺這小子卻不識好歹,混不咧的滿不在乎:“山叔,貴卿哥,我先去探路啊!”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杜山氣得直罵娘:“這臭小子,氣死我了,一點也不聽話。得快些追上他”

說罷,便將那已經減速慢行而終於能喘口氣的老黃牛又驅趕了起來。

老牛腿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還有順著濡溼的毛皮而滾落的汗珠子,濺落在地,砸出了幾豆小水印。老牛搖晃著腦袋,極其不情願的又放開了蹄子奔跑起來,拉著牛車開始提速,不過那幽怨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這次輪到杜滸感到奇怪了,這杜山叔不可能會如此小氣,和杜懷鈺這頑皮小子過不去呀,今天是怎麼了?

“山叔,您這是?”杜貴卿問出了疑惑。

杜山卻是出乎意料的回答:“進城是要繳納城稅的,這小子一身行李都在車上,身上一文不名,說話又沒有分寸,到時候不討守城兵丁的打才叫怪事呢!”

“山叔多慮了吧!這,根據禮部定律,府學諸生都是不需要繳納雜稅費用的啊?”

杜山一面把小竹鞭揮舞得飛快,一面又頗為正經的對杜滸發問:“你說的沒錯,但是,空口無憑,你要靠什麼證明你是府學諸生的一員呢?”

杜滸愣了愣神,忽然轉頭看到杜懷鈺的包袱,連忙也對著跑遠了的杜懷鈺大喊:“堃弟,快回來!你的公驗還在車上呢!”

然而這一切都晚了,杜懷鈺這小子已經到達了城門底下。

肉眼可見的是擬歐體的楷書大字“朝天門”顯示得很是大氣與磅礴。

紅漆生料的雙開核桃木大門高一丈五,數十顆以前亮的晃人眼球,現在卻顯得鏽跡斑駁與黯淡無光的銅製長釘子,但好歹還能起到加固作用,而攙扶起這百載老門的挺拔之姿。

門洞處因為遮蔽過甚的緣故,還顯得有些昏暗,但還是已經有了絡繹不絕的車馬長龍在進進出出。不對,這樣子形容卻有失偏頗,出城的人馬確實能夠暢通無阻而連貫成線。但進城可就沒那麼容易了,臨江府臨贛江、袁河還有瀟江,位居水陸要衝,且食貨繁盛,製藥、釀造等行業極為發達,乃是全宋境都排得上號的工商重鎮+兵家必爭之地。

可以說,你只要是進了城,就有大筆掙錢的買賣,自然往來之商賈絡繹不絕,然而,進城,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外地來的走州闖府的商旅,都會被門洞旁鎮守的兵丁攔截,而後逐一由府署胥吏用那裹在制式玄色制服裡的惹人厭煩的長指甲指指點點,似乎他們才是那官學裡供養的一地大儒。隨即粗暴的一聲吼叫:“公驗!”

領頭的商隊管事只得多次壓下心頭火氣,耐著性子看著那腐朽的毛筆竿子數次撥弄著那因為使用次數過於頻繁而皺巴巴的公驗。還有那粗手粗腳的傢伙,不明是非,而粗暴的把自遙遠地域拉來的珍貴藥材和上好綢緞搗鼓一氣。

最終還是隻得低頭,忍著噁心,掏出銀兩購買一張“通關文牒”體驗卡。

胥吏嘴角浮現笑意,幾個兵卒也不再繼續“查驗”貨物,臉上堆著笑,迎候老闆入城。畢竟,喝花酒的錢搞到手了。這倒是沒有讓杜懷鈺吃驚多少。因為這符合他所瞭解的所有暮年王朝,特別是這南宋殘山剩水的特徵——“一切向孔方兄看齊!”

臨江府籍的百姓,進城互通有無或是像杜懷鈺這樣的府學生,依照大宋之法,是無需繳納任何費用的。

所以杜懷鈺大踏步的就要朝著城內行去。

“唰!”

突兀冒出的一柄泛著幽光的長矛將他阻擋而下。

“哪裡來的愚夫?好生不曉規矩!爾怎敢如此張狂!莫非是個瞎了的,看不見我等在此鎮守!”

杜懷鈺小子朝著那說話的兵卒看去,只見得一魁梧身材,倒八眉,綠豆小眼,蒜頭鼻子,頷下微須的人物正對自已怒目而視之。

這守城的廂軍兵卒說起話來頗有氣勢,威風凜凜的,若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多麼為國而盡忠職守的大宋忠良呢。

杜懷鈺歷來討厭這些跳蚤蒼蠅,當即也沒有好臉色:“怎麼,這城門是你們建造的不成?我進城還需得向你等通稟一聲!”

理雖如此,但這般言語,最是容易招惹禍患。

果不其然,正在“盤查”其餘進城人馬的諸多兵丁胥吏也齊齊向此處看了過來。

一個胥吏當即就怒了:“此城門就是我們哥幾個的,你當如何!”

暴怒的吼叫甚至驚了周邊的一匹毛驢,嚇得毛驢“呃昂呃昂—”的連連叫喚,毛皮一陣子抽搐,屎尿齊下,惹得靠近的幾人掩面而讓。

杜懷鈺冷笑著盯著這名胥吏,盯得對方都想要抽刀砍人,卻又忽然宕開視線去看那頭毛驢:“好一個畜牲,叫喚得緊,如此張狂不顧場合,渾身腌臢氣息,臭不可聞!”

領頭的胥吏是念過幾年書的,聽出來了這小子暗諷他們一身銅臭,說也就罷了,還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他們不要面子的嗎?也是臉色極其難看。隨即對手下使了個眼色。

有脾氣火爆的胥吏當即就要推開人過來,給杜懷鈺小子鬆鬆皮。

杜懷鈺卻是忽然變得神情肅穆,聲若洪鐘:“爾等言說此城門是爾等的。卻是笑話。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山河萬里,這臨江軍尺寸之地,均為我大宋趙官家所有,與吾等士人共治,豈能容你等粗鄙小人玷汙!還不速速大開城門!”

領頭的胥吏有些腦子,沒有意氣用事:“吾等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哪位相公當面,小人失禮了,還請相公切莫見怪,饒過小人們一回。”

杜懷鈺也並非不知好歹之人:“我也不欲計較,爾等知曉收斂些許便可。”

“還有,我身並無官職,當不起相公之稱。”

為首的胥吏眯了眯眼:“哦!不知小郎君身負何功名啊?”

杜懷鈺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初得功名,現為府學生矣。”

剛開始訓斥杜懷鈺的兵丁聞言立刻發怒:“不過是個破鑼罷了,府學生,呵呵,我還以為是縣尊相公當面呢。”

為首的胥吏臉色瞬間垮了下來:“那你說甚麼屁話,交錢,進城費二十文!”

杜懷鈺很是不開心:“待我稟明府學教授大人,讓他與知軍相公言說一二,整治爾等傷民之吏,除去你等害民之兵!”

領頭的胥吏瞬間就樂了:“好叫你這不知哪裡來的窮酸書生得知,這進城費用,就是知軍相公下令收的!”

杜懷鈺麻了,自已犯了個愚蠢錯誤,手底下的小吏都是這般嘴臉,那當地最高長官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沒辦法,蒼蠅老虎都遇到了,自已連蒼蠅都對付不了,更別說蒼蠅背後的老虎了,只好掏錢認栽了。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娛樂圈的頂流夫婦

甜橙櫻桃

一覺醒來後,變成端淑女娘!

Y七點

四元解夢雜貨鋪

素素紫

小狼狗老公養成計劃

心情大好的天晴宇

病秧子想要活下去

倉鼠夢小澤

當光降臨

琳冧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