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姑姑
在離開病房前，醫生告訴他，他有個姑姑，願意照顧他以後生活起居，可能在明天就能見到她。
於是在醒來後的第二天，一個女人提著一籃子水果來醫院看望他。
女人進來後先是簡單介紹自已，顯然已經從醫生那裡瞭解到他的情況了。
接著又向他簡單介紹下家裡情況，林晞也知道了她家裡還有兩個孩子。
女人叫江秋，小臉尖下巴，但並不顯得尖酸刻薄，反而很慈和，面色偏黃，很愛笑，笑容也很柔和，林晞對她觀感還不錯。
可能也正因為時常面帶笑容，她的眼角爬上些許蛛網般的皺紋，卻更顯得慈眉善目。
在聊天時她一直沒有提到過他的父母和那場車禍，也許是可能是擔心刺激到他。
在交談時女人反覆講著他小時候的趣事，雖然林晞什麼都不記得了。
在臨別前，還貼心地切好幾顆水果遞到他手上。
片刻後。
林晞望著孤零零的座椅，低下頭盯著手裡的半塊芒果，香氣芬芳誘人。
這是他最愛的水果。
人在失憶後，失去的僅僅只有記憶，但性格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她剛才講了許多關於他小時候的故事，林晞雖然記不清了，但憑感覺，他認為這是自已小時候會做的事。
比如在鄉下放火燒山，而且還是墓碑成片的山，把全村幾十戶人家的祖墳都乾冒煙了。
還小夥伴們出去玩，炸牛糞，專門挑牛剛拉的顏色最新鮮的炸，點火時把偷偷把手裡的小鞭炮換成了魚雷。
要爆炸的時候自已悶不作聲往後溜，小夥伴們不知情遭了秧。
秋天和夥伴去山上採野棗時，別人辛辛苦苦摘，自已在最後面從前面人簍子裡一抓一大把，一抓一個不吱聲。
林晞聽完尷尬之餘被自已逗得直樂，心想著自已小時候被惡魔附身了嗎，一邊打趣道姑姑竟然記得這麼多小時候的事，還記得這麼清楚。
江秋也被情緒感染笑眯了眼，一邊激動地拍著大腿。
“那我能不清楚嗎，你的妹妹，我的女兒林唸詩，小時候可喜歡跟你一起玩，不過就是跟你玩一次會跑回家哭半天。”
“那些事情都是她告訴我的。”
林晞臉皮一僵，突然笑不出來了。
姑姑江秋已經離開病房好一會了，林晞依舊回味著，這就是親情的感覺嗎。
這幾天姑姑都準時把飯菜送到，吃過飯後還會跟他聊會天，其實林晞看得出來，她很忙。
沒過幾天林晞就出院了，因為他身上燒傷並不嚴重，其他傷勢也恢復的差不多了。
出院當天林晞被姑姑江秋接到了家裡，林晞原來的家在柳江市管轄的清遠縣。
而姑姑一家早就搬到了市中心，從清遠縣到柳江市有一段距離，在車上吃了些麵包又小睡了會。
經過一路顛簸，到達目的地下車後，眼前的景象讓他以為自已進了廢品堆。
事實上，他確實進了廢品堆。
門口一扇鏽跡斑駁的鐵皮大門敞開著，裡面的光線不太明亮，陽光照進去一星半點兒，甚至有些幽暗。
屋內狹小的過道兩旁擺滿了金屬廢品，有斷把的斧頭，未分離出來的銅絲，火鍋，電飯煲內胎。還有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在屋內堆成了小山。
江秋見林晞呆愣在門口，走過來笑著解釋道:“小晞，這裡是我們暫時生活的地方，你也看到了，姑姑和你姑父是幹廢品回收的，居住條件可能不太理想，但是餓不著你。”
“你的飯量我可是見識過的，晚上吃飯的時候不要不好意思。”
林晞聞言遲鈍了下點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了，姑......姑姑。”
江秋拉著林晞回到了他的新家，穿過狹小的過道，來到更深處。
林晞一眼便熟悉了這個家，三個房間分別在東、西、北面，客廳、廚房在正中間，衛生間空間極小，同樣排列在東面。
雖然是大白天，屋內依舊點著燈。
“是誰，誰回來啦？”
正當氣氛安靜時，北面的房門被推開了，一名面容清麗的少女闖入視野。
“這是你的妹妹林唸詩，你看看還有沒有點印象。”
當她出來的時候，林晞下意識地把頭扭到一邊假裝看房子。
無他，心虛而已，畢竟那些事自已聽了都老臉一紅，不過還好，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
聽到姑姑的話，林晞才把頭轉回來看著近在眼前的表妹，差不多170的身高，面部很圓潤，有點嬰兒肥，額頭略寬，髮絲及背，面板白皙，嘴唇左下方還有一顆痣。
至於印象，一丁點都沒有。
林唸詩也狐疑地盯著林晞，似乎是不敢相信，一年不見，那個意氣風發的的少年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林晞哥，你真的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啦？”她還從來沒見過失憶症患者，本來以為這是一種很罕見的病，沒想到被他碰到了。
林晞點點頭，心裡不由得腹誹，哪怕就算記得，我也不會承認啊。
自已怎麼可能蠢到往槍口上撞，以後待在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江秋把林晞帶回家就去菜市場準備食材去了，今晚一家五張嘴，而且這個侄子飯量可是能一個頂三個人。
姑姑離開了，客廳內林晞和林唸詩倆人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林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還是林唸詩率先出口:“哥哥晚上會回家吃飯，而且是專門為了跟你見見面。”
“emm......你應該也忘記他了，他叫林念安。”
林晞認真點頭：“我記住了。”
可能是為了緩解屋內凝固的氣氛，林唸詩又開了口，“既然你什麼都不記得了，那我就講講咱們小時候的故事，看看你能不能記起些什麼。”
林晞心中甚感安慰，原來這就是血緣關係，時刻被關心的感覺，真好。
於是微笑著說：“那就再好不過了。”
見林晞對此感興趣，林唸詩也很開心，總算找到共同話題了。
於是努力回想，在腦海裡翻找過去的那些事情，嘴裡嘟囔著。“該從哪裡開始講呢......”
“有了！”她腦袋靈光一閃，小嘴一張，好戲開場。
“還記得九歲時，當時過年去你家玩，你很開心，找了好多小夥伴一起捉迷藏，當時輪到你找人了。”
林晞突然心生不妙。
林唸詩記的很清楚，沒有絲毫停頓接著展開講述。
“當時我蹲在一個空水缸裡，你把其他幾個夥伴找到後開始使壞，知道我躲在缸裡故意不抓我，然後還把他們幾個悄悄帶走。”
“我躲了好久好久，腿都麻了，天也快黑了，我害怕，想回家，然後我就跑出來了。”
“我當時以為你還在別的地方找我，所以我又開始找你，找半天沒找到，以為你不見了。”
“實在沒辦法，一邊喊著哥哥不見了一邊哭著回了家。”
“然後。”林唸詩語氣一頓，“當我快到你家的時候，一眼就看見，看見你和你的小夥伴，一人抓了一大把瓜子，就坐在大門口！”
“最可氣的是......”
“停停停。”林晞汗流浹背連忙打斷。“這事我記不清了，要不咱們換個故事講?”
林唸詩眨巴眨巴眼睛，略作思索，沉吟道：“那好吧。”
“那我就講講你在老家放火燒山，回家時還把火柴偷偷塞我口袋這件事吧。”
“停，換一個。”林晞再次打斷。
“行吧，那我再講講你在老家拿魚雷炸......”
“停，再換一個。”林晞第三次打斷。
“唔，好吧，那我跟你講講你偷拿......”
“停，再換一個。”林晞第四次打斷。
“額，其實你小時候很會變魔術。”
林晞鬆了口氣，“這個不錯，可以詳細講講。”
“好!那我講講你小時候是怎麼把我口袋裡的零花錢變到你口袋這件事吧。”
“不要，再換一個。”林晞有氣無力地打斷。
“沒了......”林唸詩突然翻了個白眼。
“不是，我小時候就沒幹過正常事嗎？”林晞被逗急了。
林唸詩噗嗤一笑，隨後徹底繃不住了，仰著小臉捂著肚子大笑著說：“好像還真沒幾件正常事。”
林晞滿腦黑線，險些破防。
“哎呀，跟你開玩笑的，其實你小時候啊......”林唸詩笑完後正經講起來林晞小時候的事。
江秋早已回了家，不過並沒有打擾孩子之間的交流，去廚房開始準備起了晚餐。
直到傍晚，姑父和表哥林念安回到家圍在一起吃著豐盛的晚餐，有趣的是姑父林澤還準備給林晞倒酒，一起喝幾杯。
然後被姑姑踢了一腳，又用眼睛瞪著。
“哎呦，不好意思給忘了，林晞還沒成年。”林澤拍了下腦門，順手把幾道菜推到林晞面前。“那小晞你多吃點菜，把這裡當成自已的家。”
林晞不動聲色地盯著那幾盤菜，停下筷子有些愣神。
醋溜包菜，油燜大蝦，粉蒸肉，香菇燉雞湯……
這些竟然都是自已喜歡吃的，無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