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幻城

六

幻城

一匹赤血馬從落日的餘暉中向我跑來，脖頸上赤紅的鬃毛隨風飄揚，額前的一小簇鬃毛在兩隻豎立的耳朵間浮動，兩個玄色的短短的小角在那小簇毛中忽隱忽現，與其下兩隻玄色的大眼睛中閃爍的光芒相呼應。

我揹著風迎著夕陽站立，靜靜地等候著赤血馬的到來。

我是在等赤血馬嗎，還是隻是站在那裡看著它奔跑的樣子？我不確定，但那匹馬真的是朝著我跑來的。它在離我還有段距離的時候慢慢減速，然後在快到我面前的時候變成悠閒的散步姿勢，一直走到我跟前，它的嘴巴離我的眼睛只有一拳之差。

看得出來它還很年輕，毛色都極有光澤，鬃毛看起來非常柔順，最特別的還是那雙玄色的大眼睛，帶著一種勾人魂魄的驕傲，和深不可測的……慾望。

它短短的“卟”了一聲，大大的鼻孔一張一合，嗅了嗅我的氣味，然後像是確認了什麼，輕輕地踱著步側過身去，兩隻前蹄慢慢地跪在了地上。

不過這一切，都是兩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匹赤血馬從那次戰役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不，應該說，再也沒有在除了夢境以外的地方見過。

那個冗長的夢境裡，我經常呼吸不過來，像是有人一直在按住我的心口，或是將雙手掐住我的喉嚨，沒有按得特別重或者掐得特別緊，想要置我於死地，只是剛剛好地讓我呼吸困難，但無論我如何掙扎又都無法掙脫。

陷入夢境前，我從來不知道絕望為何物，兩百年後渾身輕鬆無比地醒來，讓我不再覺得，毀滅一個人就是讓他\/她停止存在，而是，讓他\/她永世經受生不如死，希望的泡沫在漫長的歲月中破碎成渣，然後一寸一寸地緩緩地沉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偶爾浮現的一星一點的光亮，近在咫尺，卻永遠永遠觸控不到，根本無法帶回光明，直到不得不認同，自已只有黑暗作伴，即使渴望光明的心無法毀滅。

重新活過來的我，一定要讓那個將我拖入夢境的人嚐嚐我所經歷的一切。我要讓她永生永世只有黑暗作伴，我要讓她甚至請求魂飛魄散，我要讓她一無所有！

我是被赤血馬選中的人啊，就如四千八百年前唯一一個統一過天下的那位幻族祖先一樣。赤血馬選中的，是我！是我！憑什麼區區一個丫頭片子竟然能毀滅掉一切？我明明，明明都要勝利了，都已經那麼接近勝利了。只要他們全都消失，我的偉大計劃就會實現了，我就會成為歷史上第一個統一了天下，並且讓天下一直保持統一的幻族人！我會超過我的祖先！天下人都會歌頌我的神功偉績！

……可是她！她卻橫空出現，奪走了我所有的夢幻！奪走了我所有的驕傲！奪走了那本來屬於我的未來！

靈心。這個據說是可以拯救世界的“救世主”。兩百年前，她讓我失去一切，讓我墜入黑暗反覆被夢魘折磨，現在，我又回來了，我要讓她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