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花園偶遇

秦望在方家大宅裡安身下來。因為手機電量有限，又不好意思向丁旋借錢去買舊款的手機充電器，因此只給父母打過兩次電話報平安，還透過熊三多和陳寒梅家人的手機和他們通了話。父母親聽了秦望這邊的環境，自然叮囑他要好好表現，不要怕吃苦，很快就可以見面了。兩個小夥伴對秦望的不辭而別有些錯愕，但聽說他找到了好工作自然也很為他高興，而秦望也為讓兩個好朋友為他擔心而誠懇道了歉。電話那邊的小美，自從介紹秦望工作之後就再沒來過電話。秦望想節約手機電量，也試過按電源鍵確實無法關機。他知道手機一直在監聽，所以偷偷對著手機說了幾句，問能否想辦法節約電量，誰知手機真的到了晚上就自動關機了，到了白天才自動開機，螢幕竟然也從彩色變成了黑白，也不知道是怎樣實現的，總之手機電量是耐用了很多，但十來天后也終於沒電了。秦望正好落得個自在，藏好手機，每天安心工作。

雖然管家說園藝工作不算辛苦，但對於秦望這樣的半大小子來說還是有難度的，再加上他從來以前沒有接觸過，可以說完全是從零開始。秦望每天跟隨丁旋學習園林知識，而這也成為他必須克服的第一道攔路虎。

丁家大宅的院子很大，草坪、樹木、造型灌木都需要專人打理，甚至有獨立的花園，裡面栽種了玫瑰、牡丹、海棠等花卉，甚至還另闢蹊徑地種了兩棵龍眼樹。修剪草坪的有四輪式的割草機，澆水有自動旋轉噴淋系統，修剪枝椏有用電動的鋸子，自動化程度比較高，但也有需要純手工精細操作的時候，例如嬌嫩的花不能用自動灑水系統，否則會沖壞，又比如花卉移盆的時候，以及給盆景做造型的時候，等等。方家花園裡養的花，有些是名貴品種，因為方老爺喜愛蘭花，所以在花園的一個區域專門設定了溫室，裡面只種植蘭花，大約有六七十盆，都是價格不菲的各式蘭花。方方面面的園藝知識，都需要秦望慢慢學習，而丁旋在這裡幹園丁工作大概六七年了，可以說經驗十分豐富，屬於行家裡手了，各種情況都碰到過，各種問題基本上都能想辦法解決。

這天，秦望戴著太陽帽、拿著園丁鏟，跟著丁旋蹲在牡丹花旁鬆土和除草，適時還要捉一下蟲、檢查植物的健康狀況。陽光溫暖，空氣清新，短時間的戶外勞作是一種享受，但時間一長，感覺就會截然不同，溫暖陽光的熱量聚集起來，會讓人覺得像在烤爐裡烤一樣，身上的汗還沒出來就已經被蒸乾了，腳蹲久了，會麻木的不像自已的腳，站起來又酸又疼，用上連錘十幾次才能緩解。秦望很能吃苦，往往一蹲就一個多小時不挪地。他知道自已技術不行，經驗又不足，只能靠勤能補拙，比別人下更多的功夫。

這天，秦望跟隨丁旋在玫瑰園勞作，丁旋一邊幹一邊向秦望講解園藝知識：“這片區域種植的是玫瑰，旁邊的則是月季。其實月季和玫瑰差別不大，玫瑰的莖部有很多尖刺，一枝只開一朵花，葉脈有較深褶皺；而月季的刺比較稀疏，往往數朵花同生在一柄莖上，葉片光大鮮亮。很多人都喜歡玫瑰，其實玫瑰的花朵較小，花型不算漂亮，但勝在香味較濃郁。大家常習慣用帶刺的玫瑰來形容美麗的女人，但我認為帶刺有什麼好，非要找這麼難伺候的女人找罪受嗎？哎喲，見鬼！手又被刺了。秦望，你繼續幹呀，我去上個廁所順便洗洗這些血跡，這些尖刺，一劃拉就一長條血痕，下次還是要去領個手套才行，時間長了真受不了。”說罷，丁旋扔下園藝手鏟，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往廁所走去。

秦望依然在按照丁旋教的方法，認真地給玫瑰鬆土和修剪枝葉。由於他也給玫瑰的刺紮了好幾下，但他覺得吃些苦是理所當然的，反而不吃苦就配不上這裡的幸福生活了，如果工作像享福，別人何必花錢來請你享福呢？當然是來吃苦的。

正幹著，忽然間身後出來一把女孩子軟糯糯的聲音：“你怎麼能可以這樣剪枝的呢？剪這麼多，玫瑰不得死了？”

秦望略微抬頭，從肩膀上往後看，只見是一位穿黑衣服、灰褲子的女孩子，扎著馬尾辮，眼睛大大的，嘴唇有些薄，手裡拿著一片大大的棕櫚樹葉在轉著圈。

秦望見她樸素的衣著，又看那樹葉不是方家大院裡植物的，便隨口問她：“之前沒見過你，看你年紀不大，是在附近別墅工作嗎？對修剪玫瑰很有研究？”

那個女孩子遲疑了一下，答道：“哦，對，我是那邊王若海董事長家的女傭，也是剛開始工作沒多久。今天趁管家出去了，偷空出來逛逛而已。對於修剪植物，研究算不上，但看過我們那邊園丁的修剪方式，好像不是你這樣剪的。”

秦望見這個好像比他還年輕的女孩子，竟然當面質疑他的修剪方法，這是懷疑他的能力呀，覺得自尊心受挫，立馬回懟道：“你懂啥，我們這邊規定就是這種修剪方法。”

那個女孩子愣了一下，對於這種號稱的內部規定，實在無法反駁，天知道是真的有還是秦望臨時編造的，但她也年輕氣盛，憋不過這口氣，反駁道：“反正你這樣剪，這幾枝的葉子幾乎都被剪掉了，只剩下一兩片葉子，玫瑰能活嗎？”

秦望看了看手下的玫瑰枝，好像確實是這樣，比丁旋要求的剪得更多，但他哪肯現在服輸，繼續死鴨嘴硬道：“沒問題的，只要有一兩片葉子玫瑰都可以活，它是生命力最頑強的，你看它渾身長著刺，其它植物哪裡這麼厲害？”

不知為何，那個女孩子的神情突然黯淡下來，有些落寞地問到：“你不覺得玫瑰長著刺反而是她脆弱的表現嗎？她是怕被人傷害才長出尖刺來保護自已。”

秦望沉吟道：“嗯，你這種說法倒是第一次聽誰，不過想起來似乎有一些道理。我是覺得靠別人保護還不如靠自已，只有自不會背叛自已，也只有自已能為自已的命運負責，不久前我曾碰到一件意外的事情，事情的後果我至今無法預計，但我覺得我必須承擔起責任，只有我真正堅強起來，才能保護家人和朋友，所以我不在乎長出尖刺，在艱難的環境中保護自已。但是，有時我又會感到脆弱和孤獨，希望得到別人的幫助，這時家人和朋友的安慰和幫助，又會成為我堅持下去的精神支柱。所以，我現在還說不清楚，究竟是多依賴別人好一些還是自已多獨立好一些，但是，我覺得有時候自已太累的時候，不妨找家人、朋友訴說一下，或許能比較輕鬆。”

那個女孩子聽了之後若有所思，片刻之後才說道：“你覺得，別人喜歡玫瑰，是因為它的濃郁的香味、嬌豔的顏色、美麗的姿態，還是長有尖刺，別人無法征服而自已可以？”

“我從來沒有正規上過學，所以可能無法很準確地瞭解你說的各層意思，不過總的來說我覺得你這樣區分太片面了，別人喜歡玫瑰，不一定只喜歡它的一方面，而是全部，就像如果家人喜歡你，會喜歡你的一切優點，包容你的一切缺點，會愛你整個人。”秦望說著，忽然傻笑起來，似乎想起了什麼趣事：“我就不時被父母數落，例如粗心、不愛整潔、偷懶等等，但他們從來不會因為這些而嫌棄我、不愛我，依然無條件地愛我。我的好朋友也是如此，他們不會因為我發脾氣、貪小便宜而遠離我，也不會在困難和危險時候放棄我。所以，真正關心和愛護你的人，會愛你的全部。所以其實不用糾結，別人是愛玫瑰的哪方面，因為這些特點是不可能分割的，別人愛玫瑰就是因為它是玫瑰。”

那個女孩子聽了，似乎愣住了，低頭沉默不語，突然扭頭就跑，秦望喊都喊不住，只能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花園拐角處。反倒是秦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是不是自已哪句話說錯了，得罪了這個女孩子。

過了一會，丁旋才回來，一邊搖頭晃腦地走，一邊還在吃冰棒，看得出這趟去洗手間的路程，竟然還能“偶遇”冰棒。

“喂，小秦，幹完了嗎？這鬼天氣太熱了，還是吃根冰棒舒服！”丁旋大大咧咧地站在秦望身旁，看到他手裡剪的玫瑰枝，差點沒把口中冰棒噴出來：“我剛走開幾秒鐘，瞧你把這些玫瑰剪成什麼鬼樣子？你是要把它們剪成棍子吧？完了完了，被管家見到還不把我罵死。快住手，你還敢摸那枝，快把剪刀丟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我看還能不能在枝幹上再剪幾個介面，把剪下來的枝葉接回去，管家問起來就用嫁接來糊弄一下，看能不能矇混過關。”這時只見丁旋已經直接把嘴裡的冰棒丟了，慌亂地在地上一堆玫瑰枝條裡扒拉著，想找些合適的枝葉嫁接回去，真可謂是把自已壓箱底的技術都要拿出來了。

雖然秦望剛才能在那個女孩子面前嘴硬，強詞奪理一番，但在丁旋面前他可不敢這樣，況且自已也隱約覺得確實是剪多了，於是像一隻知道自已做錯的小狗一樣，在旁邊耷拉著腦袋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