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我聲嘶力竭地哭喊著,聲音顫抖得彷彿風中的殘燭一般脆弱不堪。

淚水像決堤的洪水般湧出眼眶,模糊了視線,但我依然握住懷中人那逐漸失去溫度的雙手,拼命想要阻止那觸目驚心的鮮紅色從他身上流淌而出。

此刻的我,宛如一個被遺棄在黑暗深淵中的孤魂野鬼,眼中都是恐懼和絕望,拼命抓住著懷中人的雙手,試圖將那刺眼的紅色掩蓋。

卻無濟於事,一切都只是徒勞無功。

眼淚早已浸溼了雙目,留下的只有無能為力的懦弱者……

在這無盡的痛苦和悲傷中,我漸漸迷失了自我,唯有懷中那漸漸冰冷的身軀,還能讓我感受到一絲殘存的溫暖。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連這份僅有的溫暖也逐漸消失殆盡,只剩下一片死寂和空虛。

……

自我有記憶起,我就很清楚的明白,我們不是被愛的。

我和哥哥是一對雙生子,一個叫南辭,一個叫南安。

我們連名字都是不被期待的 。

可在我的認知當中,雙生子本該是美好的象徵,是上天賦予給父母獨有的瑰寶。

但很可惜,我們不是,我們不被愛,是災厄。

因為我們在降臨之際,父親因意外捲入一場紛爭,並在混亂之中慘遭誤殺,當場斃命。

這一沉重的打擊讓母親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無法自拔。

從此以後,母親變得終日神情恍惚、魂不守舍,再也看不到從前的她。

她始終沉浸在自已的幻想世界裡,固執地認為父親仍然活在世上。

然而,那個她心目中的父親實際上對她以及我們都並不友善。

由於長期受到這種虛幻希望的折磨,母親甚至會出現精神錯亂的症狀。

……

但一直到死亡,我也從未恨過那個被我們稱作“母親”的女人,因為至少我們曾經感受過的溫柔。

是從何時開始,記憶裡的溫柔不在,而被無數謾罵和不堪所代替呢?

我不記得了,或許是早已麻木的內心已經不會再期待吧。

然而,我好像低估了人類的情感對靈魂的觸動……

那天,黑暗中的月色中的那輪月色格外明亮動人,是他和哥哥見過最美的月亮。

我迷迷糊糊地從半夜的睡夢中甦醒過來,身體有些慵懶,意識還未完全清醒。

一股尿意襲來,我本能地想起身去尋找衛生間。

然而,當我緩緩睜開眼睛時,視線中竟然出現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那是母親。

她靜靜地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雕塑。

我心中充滿了疑惑,我不知道母親怎麼會在夜晚不睡覺,在窗戶門口做什麼?

帶著滿心的不解,我輕聲問道:“母親,您在做什麼呢?”聲音中透露出一絲關切與好奇。

母親似乎被我的問話驚醒,她轉過身來,眼神中流露出一種無法言喻的複雜情感。

“是小安啊。”

她沒有回答我,只是招手示意我過去,我突然想到什麼,眼裡露出恐懼,下意識抓住了什麼,應該是哥哥的手。

吶,哥哥也被我驚醒、我不安地望向母親,她的神溫柔至極,和以往她發病的樣子一點也不像。

在她的目光中,我們快速地投入母親的懷抱,親暱地依扶著她。

今天的母親很溫和,和平時的她判若兩人,她破天荒地用手撫摸著我和哥哥的頭,讓我感到了久違的溫暖。

那一夜,她說了很多話,但在當時懂的年紀我們並不理解那是在向我們告別還有面對我們時其中的愧疚。

印象中最深刻的話是母親最後對我們說的\"母親對不起你們,是我太自私、可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對不起……\"

在我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說完,複雜又絕決地看了我們一眼,站起身從視窗一躍而下,像是一片羽毛輕落而下,被風輕託而起又落於大地。

我們那時並不懂,四,五歲的孩子從視窗處看著落於地面的母親,還以為母親那樣躺著會很冷,拿著被子跑下樓蓋在她的身上,在她的身邊守了一夜。

也許是那晚的月光格外的美麗,光打在她的臉上,像是天使,又帶著破碎的美感。

在那個晚上,

我們享受著不曾感受到的溫柔相擁而眠。

不知朝夕,不識風憐。

……

後來的我回憶起來,我想,她大概是去與她的意中人相遇,再無塵世的紛擾……

等到第二天,鄰居醒來看到這一幕,立刻哆哆嗦嗦的報了警,我們看著警察叔叔天真的問:“叔叔,我們的媽媽是睡著了嗎?怎麼不醒來呢?”

幾個警察看著這麼小的兩個孩子,眼中不忍,只是說:\"對,她睡著了,等你的睡一覺了她就醒了……\"

同情的目光源於四周,當時不理解,只是令我們無措。

長大後的我在想,那可真是拙劣的謊言啊。

可她又是笑著的,也許對她來說是解脫了吧……

當時的我們看到她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只見她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原本潔白如雪的裙襬此刻已被鮮血染紅,彷彿一朵盛開在血泊中的悽美花朵,年幼無知的我們,也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逐漸從大人們的口中得知了那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死亡。

這個曾經離我們如此遙遠的詞彙,如今卻以這樣一種觸目驚心的方式展現在我們面前。

它讓我明白,生命竟是如此脆弱,稍縱即逝;而死亡,則是每個人都無法逃避的最終歸宿。

這段經歷成為了我心底永遠難以磨滅的記憶,每當回想起那個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麻木的我都會感到許些痛苦。

或許正是因為見證過死亡的無情與悲哀,才使得我面對死亡時顯得格外的平靜……

但不知為何,我的心臟傳來刺痛。

她永遠沉寂了, 那個在發病時會傷害我們,又哭著抱著我們說著對不起的女人,溫柔又瘋癲的女人在那一刻徹底消失於我們的生命裡。

那一夜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撫摸澆滅了我們當時燃起的火花,我們被愛拋棄了……

我想,在這個世界中,有些人註定得不到愛,而我就是其中的一員,而有些人的愛既矛盾又悲哀,傷害過後又深感愧疚,最終試圖用死亡來掩蓋自已的無能和懦弱……

月色落幕,人間無間,黎明到來,無人被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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