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江離仄應該準點去睡覺。她的睡眠質量實在不太好,儘管本身是個天生的少睡眠者,一天只需要睡四個半小時就可以保持一整天的精力。她不知道這算不算透支身體,但她已經習慣了。所以理論上,晚睡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十點的睡眠時間並不是感覺到睏倦,而是在為輾轉難眠的時間做緩衝。她躺上床之後起碼會清醒著兩個小時,兩個小時以後才勉強入睡。
她聽說過一句話,睡眠是死亡的預演,她有時候就忍不住自嘲地想,莫非她這具身體如此地抗拒死亡,以至於連睡眠也一併抗拒?
按道理,她該睡了。
但是今天,她卻突然想多留一會兒。
這種行為叫什麼?守夜?她不太懂。
但是好歹是個重要節日,她想,她或許該做點什麼。
於是她窩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毯子,在大眼上定時釋出了一條動態。她冥思苦想,甚至去百度搜了很久的新年賀詞,最後還是純手打了一行“新年快樂!”
設定在零點定時釋出。
她放下手機,電視上是一出小品的尾聲。
人們洋溢著熱情歡樂的笑容,向著臺下的觀眾,也有可能是螢幕前的觀眾,大聲喊著:
“我們一起,包餃砸!”
這句話她不陌生,畢竟梗是時間挺長的梗了,但她這是第一次自已聽到小品裡出現這句話。
小時候不看春晚,也沒有一起包餃子,最多是她和養母兩個人包。
上學之後呢,她忙著複習功課。她對學習的天賦分外中庸,若不努力便也只能拿到一箇中庸的分數。
工作之後呢,因為專業方向不同,她也幾乎不看小品表演。
雖然早有耳聞,卻幾乎沒有看過。
江離仄窩在軟和的沙發裡,莫名地感到久違的睏倦。溫暖的毯子,柔軟的沙發,還有開了空調而溫暖舒適的室內,她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多麼安全啊,多麼舒服啊,本來也到了睡覺的時間不是嗎?就算就在這裡睡過去也沒有問題吧?
但她心中有著莫名的惶恐。
這裡真的安全嗎?真的不是某種甜蜜的陷阱嗎?你,江離仄,難道真的相信自已有資格如此安穩地在這裡入睡嗎?難道你真能放心自已的鬆懈?
你該回你的房間了。回你的繭裡去,回你自已空蕩蒼白的空間去!
江離仄知道自已應該這麼做。人要靠恐懼來規避傷害,她的恐懼從來沒有騙過她。
但她聽著電視裡的聲音,心中彷彿有一個念想逐漸堅定,逐漸紮根,把她定在沙發上,並不離開。
沉溺在昏沉的睏倦中。
她聽到一聲極輕的呼喚:
“江離仄?”
她緩緩睜開眼——剛剛她竟真的把眼睛閉上了。
“沒睡著啊…吃草莓嗎?我洗了一點。”
是許流風。
他怕自已吵醒江離仄,聲音放的真的很輕,假如真的睡著了,大概是不會醒過來的。
他直起身,把水果籃子放在茶几上,自已坐到沙發的另一邊,瞧了兩眼電視,然後正經地看。
現在的春晚在放歌舞,雖然許流風一般不看,但他也知道能放在春晚的歌舞水平都很不錯,他別的不擅長,鑑賞藝術還是可以申請出戰的。
誰能說做遊戲不是一種搞藝術呢?
江離仄看了他一眼,慢騰騰地去拿草莓。
那句謝謝輕如鴻毛。
許流風性格實在很好,好到很難相信是從許天無的摧殘下長大的。
草莓很甜,雖然好像並不是什麼應季水果,但其中清甜的汁水滿溢口腔,感覺仍然很好。雖然她只能嚐出很淡的甜味。
許流風又起身,給她搬了一箱沙糖桔過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囤的貨,可能是李姐囤的。同理,他家現在還有致死量的五香瓜子。
江離仄的目光透出某種費解。
“…吃吧。加油。我覺得我們兩個人橫豎是吃不完這些水果的。”
額,一箱沙糖桔應該還好?
江離仄配合地露出疑惑的神情,然後許流風指了指牆角,無奈地說:
“還有十個榴蓮五個波羅蜜三箱沙糖桔兩箱蘋果一箱子水果雜燴。”
江離仄:?
這麼多?誰吃?就他們兩個?
順帶一提,這裡的五個波羅蜜是完整的那種,對,一長條帶殼子的。
“我們還需要吃飯嗎?”
江離仄誠懇地問。
“…實話說,我不知道。”
許流風有些面色滄桑地剝了一個沙糖桔。
“堅果無所謂了,主要是水果放不了太久。”
江離仄深以為然地點頭。
所以說啊,到底什麼地方可以一下子屯這麼多水果啊!真的不怕壞掉嗎??
哦,東北可能行。
江離仄默默多抓了兩個草莓。
兩人就安安靜靜地看春晚,似乎不需要語言的介入也能自然而然地接受彼此的存在,毫無尷尬。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江離仄的手機翁動了兩下。
她有些愣神,過了半分鐘才想起來拿出來看。
是經紀人。
“新年快樂!!”
看得出來只有這一句是真心實意手打的,因為緊跟其後的是一段她在百度見過的賀歲詞。
她也動手打字:新年快樂!!【玫瑰】【玫瑰】【玫瑰】
她翻了一下,還有一些塑膠好友傳送了群發祝福。
她也耐心地一個個打字回過去新年快樂。
“十二點還不睡覺啊,你放假了吧?”
她問經紀人。
經紀人回了個小貓的可愛表情,然後回應道:
“這不跨年嘛,新的一年財運長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