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來江離仄，兩個人窩在沙發上，翻看來自十幾年前的訊息。
這個賬號大概是些旅遊集錦，上面都是江晚之曾經去過的地方，她拍些照片，再寫一點遊記，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內容。
只是受限於畫素，這些照片都模糊不清，絕大多數圖片江晚之都不出鏡，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張，才有一張被大遮陽帽擋了半張的臉。
也因此找起來非常辛苦，畢竟那個年代上網連實名制都沒有，當年的IP地址，具體時間也不知道，找起來無異於大海撈針。
所幸，還是找到了。
他們一張一張地翻。
其實不需要照片，他們也能確定，這就是江晚之的賬號。
這就是她的文字。
她的文風是最好的防偽標識。而照片，只是一個輔助驗證的東西。
“原來她去過這麼多地方啊。”
江離仄輕聲道。
她看到了。
看到了她遇見江晚之的地方，那個落後的小破村，沒什麼好的，除了景色以外就沒有可以誇獎的地方。
甚至她出名後，那個村子也沒有跳出來。
因為他們根本不認得江離仄的臉，也根本不知道江離仄這個名字。在那個窮苦的地方，她的名字是“x家童養媳”。
但確實，那個地方，景色很好。原生態，無汙染，生機盎然。只適合白天去逛逛，並不適合居住。
哦，要是周邊沒人的話，住一住也是可以的。
儘管是那樣模糊，但在江晚之手中拍攝的照片仍然如此具有美感。難怪這個賬號歷史上也有不少粉絲。只是後來隨著賬號停更，平臺流量減少，現在已經沒落至此。
而川城，在第八張。
江晚之似乎特別喜歡川城，給了川城更多的文字和照片，甚至還有與其他人的合照。
而背景，赫然是那座斷橋。
“又是這個？
江離仄皺眉。
但是很快，她好像想起了什麼東西，她掏出手機搜尋著什麼，很快她就找到了符合預想的東西。
“…尼溫梅的那幅畫，按照時間順序，也是第八幅。”
她低聲說。
許流風的腦子轟得一下，一下子湧現出一個瘋狂的想法。
尼溫梅這個人，會不會歷史上根本不存在呢？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他孤零零地出現，沒有和任何一個歷史人物有交集，為什麼他的資訊這樣少，因為他就是這樣被生造出來的角色。他不是活人。
而他的畫，彷彿是同一時間被找到的，此前此後都沒有再發現。
為什麼他會在江晚之那裡見過這幅畫，因為這幅畫，這個人，就是江晚之造出來的，為的就是留下線索，小心翼翼地留下許天無的罪證，讓自已安全，讓線索安全。
只是至今，似乎都沒有人發現線索。
當然，還有一個糟糕的可能，線索已經被許天無找到了。
即便如此，他也必須沿著這條線去尋找，去努力，去嘗試。
“我們還得去一趟川城。”
許流風沒有發現，自已的聲音莫名變得有些低沉暗啞，甚至面對面都有些聽不清。
江離仄望著他。
許流風沉默了一下，補充道：
“但不是現在。”
貿然前去，許天無一定會發現。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情況。沒準會受傷，沒準會死。
他們一定要再去一次，但不是現在。
最起碼，最起碼要等江離仄的腿傷養好。
而江離仄只是望著他。
然後輕輕拍拍他的手，默許，支援。
遠在這座城市另一個角的許天無聽著自已欽定的丑角們的聲音，嘴角一直揚著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
一號被抓了。意料之中。但打倒他的居然是江離仄。這個女孩給他驚喜不少。
一號會死，無所謂，他已經不需要一號了。
另一個隊伍的累贅也終於名正言順地踢出去了，隊長要換一下，優柔寡斷的人不合適做隊長。還是說給他一點歷練？算了，太費神。不如直接換一個。
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桌子，在腦子裡構思出未來幾十步棋的走法。
江離仄。
他在心裡唸了一遍這個名字。
江離仄他知道，江晚之資助的小姑娘，有趣程度超過他的想象。他很樂意多花一點時間像貓逗老鼠一樣逗這個女孩。
江晚之。
他又想到了這個名字。於是他起身，走出辦公室，走到地下室，開啟一扇暗門，慢悠悠步入他的儲藏室。
他特意整理了他的藏品，將那最美的一個放在正中間。
巨大的玻璃罐裡，漂浮著一個赤裸的女人的軀體。
或者說，屍體。
她的胸膛有槍傷，但偏離了心臟。這的確是致命傷，但也讓這個女人延長了瀕死的時間。
她的內臟已經被全部掏出，安放在不遠處的小一點的架子上。而肉體用別的不知名的材料填充，保證整體維持像還活著一樣。
他站在那裡，欣賞這具已經不會動的軀體。
“江晚之。”他出聲笑道。
他慢悠悠地圍著玻璃罐轉圈，觀賞這具軀體。
“你知道嗎，你兒子和你女兒結婚了。他們感情還不錯，我很欣慰。”
屍體不會回答，許天無就如此自顧自說著：
“你女兒的腿傷了。我本來以為只是一些軟組織挫傷，沒想到現實這麼巧。你知道的，我運氣一向不好。”
“唉。你女兒出落的不錯，居然能把你以前的保鏢打贏。我還有點小看她...”
許天無自顧自地說著。
他親暱地把江離仄稱之為江晚之的女兒，畢竟江晚之資助了她，江晚之也確實想當她的母親。
但江晚之永遠不會再回應他了。
屍體不會再動彈，她沉默地沉浮在玻璃罐裡，終日面對冰冷無力的牆壁。
不，不能這樣說。
江晚之的屍體沒有頭顱，她甚至無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