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流風覺得自已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拍照機器。
到地方了，舉起手機給江離仄拍一張照片。但是成果給江離仄看，她卻沉默了好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到最後長長嘆了口氣，同情地拍拍他的手機。
的攝像頭。
“委屈你了。”
許流風：...
怎麼，兩億畫素當擺設不行嗎？
他已經很努力了，他還花了十分鐘去搜拍照攻略！他還開了九宮格開了美顏手動打了補光燈！還學習了隔壁南朝鮮跨出一步打弓步平舉手機！臉給拍變形了他哪裡知道為什麼！
“沒事，問題不大。至少沒有把我的臉和狗的臉拍在一起。”
江離仄意思意思安慰了他一下，決定把要求放低：
“拍夠九宮格就行了。”
但許流風不信邪。他堅信只要有量，那一定會碰上那麼微小的可能性拍出哪怕一張好看的照片。
江離仄看著一堆醜照陷入了良久沉默。
“你想賺點小錢嗎？”
她忽然抬起頭問。
“？”
許流風緩緩敲出一個問號。
“賣給我的黑粉。他們一定很喜歡。”
許流風不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已還是在挖苦自已，但心情反正是更不好了。
原本只有九張醜照，現在一整個手機的醜照。
各個角度，各個景點，醜照應有盡有。
江離仄也自暴自棄地從中隨便選了九張，當晚八點定時傳送：
“我那被攝影之神拉黑的先生。”
除此之外的旅行體驗也很糟糕。許流風的視角就是人來人往大熱天的情況下長途跋涉。周圍是曬得要命的陽光，香的燻人的香水味，不甚掩飾的體臭味，還有飽含各方口音的英語。
若是注意力不在這裡，那其實還是可以忽略的。江離仄就沒什麼感覺。
但許流風心思不在這裡。心也不在這裡。什麼更吸引人就會關注什麼。
這些東西混在一起，對他來說像一坨屎扔進了洗衣機，均勻地擁有一整個洗衣機的混亂旋轉的屎。已經看不出來原本的形貌，但是臭味混著洗衣液的香味，縈繞在鼻尖令人作嘔，耳邊還有嘰裡呱啦不仔細聽就聽不懂的鳥語讓人發暈。
好痛苦。不如在酒店裡待著。
不如在酒店裡待著！睡覺！
“你還好嗎？是不是中暑了？”
江離仄走在他身側，覺得他心不在焉，探過頭擔憂地問。
“我不太好。但是和中暑沒有關係。”
許流風長嘆一口氣。
“來都來了，放寬心嘛。”
江離仄戴著一頂白色寬簷的遮陽帽，淺亞麻色的連衣裙，扎著一個麻花辮，髮尾綁著帶有青綠色椰樹葉圖案的白色髮帶，隨著走動輕巧地晃來晃去。
好年輕的感覺，感覺屍體回暖了。
可明明按年紀算他才更年輕。
為什麼他活得像個屍體？
許流風不知道。許流風不想回答這樣的問題。
“我們待會兒去藝術博物館。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江離仄問。
許流風下意識看了一眼四周，確認無恙後才點頭答應。
他來之前也是有做功課的。
這個時間點太妙了，他得到訊息，一個激進組織將要在這幾天舉行遊行。這幾天，沒有確切的日期。
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
可能是現在。
這也是為什麼許流風一定要跟出來的原因。他在許天無身邊待太久了，風吹草動都很敏感。江離仄是個活在穩定社會環境中的演員，她未必能迅速反應過來，再合理地保護自已。
他怕江離仄因此受傷，而他本有機會阻止。
但是江離仄不知道。她只是困惑許流風為什麼明明自已不舒服也還是要堅定跟著來，但幾番勸阻都被拒絕，也就不再過問。原本她沒有去高檔餐廳的想法，但現在卻開始可惜自已沒有提前預約，給許流風一個緩緩的好環境。但現在也只能湊合湊合，走進一個人少的中餐廳。
許流風看到選單覺得更難受了。
到底是什麼人在吃藍莓餃子蘸美乃滋！滾出來！從來沒有見過一道菜同時侮辱了三種食材！
湯包是包子裡面有湯，不是把包子泡進湯裡！
本來只是頭暈，現在看了選單開始覺得胃難受了。
還有，沙拉不是中餐！
看得出來，江離仄看著選單也眉頭緊皺。
“...要不我們還是吃快餐吧。”
江離仄沉重抬頭，露出一種中國胃的苦澀微笑。
她翻到了選單的另一頁，指著上面漢堡薯條一類的快餐。
許流風點頭答應。撐著頭望窗外。
嗯...一切都很正常...
突然隔壁傳來了一聲巨響，玻璃碎裂，有人尖叫，喧囂的街道一下子安靜了一下。
而江離仄展現出一個華國居民的良好素質，她探頭探腦好奇地想看發生了什麼事。
就像有人搶劫金店，人們圍了一圈看熱鬧一樣。
“唉，又來了！”
老闆嘟嘟囔囔一句。
“發生了什麼事？”
許流風問。
他沒記錯的話，這家店旁邊是一家藥店。
“我猜是搶止痛藥。”
江離仄笑著說。
“沒錢買藥就搶唄。”老闆聳了聳肩，把兩人的餐盤端上來，叮囑道，
“你們也晚點出去，小心倒黴。”
江離仄笑著道謝。兩人旁邊的玻璃奔過去一個身上帶血的佝僂男人，他手裡緊緊握著一大瓶藥，瓶蓋甚至都沒有擰緊，跌跌撞撞地跑走，而不一會兒，警車呼嘯而過，而周圍的人也只是稍微駐足，然後就急匆匆地投入到自已的生活中。
沒有人關心那個跑過去的男人，江離仄也不關心。
許流風凝視著男人消失的方向，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沒記錯的話，那個組織抵制的就是止痛藥濫用。
他吃的心不在焉，江離仄這次沒有勸他回去，而是提議：
“不如我們今天就到這裡，先回酒店？”
許流風一愣，不確定地看了眼窗外，問道：
“不去藝術博物館了？”
“明天也在這裡呢。沒必要今天就去逛完。”
江離仄搖頭。
她脖子上的項鍊在窗外的光下閃爍著水藍色的光，他這個時候才突然發現這條項鍊。他掏出手機翻看，發現這條項鍊她真的一直戴著。
他居然沒發現。
他怎麼會沒發現？？
許流風感到一陣後怕和恐慌。他本應該完全觀察四周，他不斷回憶，確信自已記下了路上的一切。甚至記得這家中餐廳門把手的花紋。
但他卻把江離仄漏掉了。
他把他最應該提防的人，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