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玉君兩手趴在亭子裡的欄杆上,懶懶地靠著,她能聽見伯庸的聲音,卻看不見他的“人”影。
“很奇怪。”她的聲音清清軟軟的。
這就不怕他了?伯庸揚了揚眉,“什麼?”
“你很厲害。”她說話的聲音很輕,眼睛看著自已搭在護欄上的手,話音一轉,“為什麼要忌憚何伽呢?”
玉君一直不明白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麼,他想傷害何伽,為什麼不能直接動手?
空氣凝滯了一瞬。
伯庸看著面前的人,她的妝容很淡,面色清麗淡雅,玉軟花柔,像是清秋夜晚的一縷月光。
這麼無害溫和的臉,說出來的話卻出乎意料的尖銳。
“忌憚?”他想著,這個詞用得真好,聲音裡卻不見怒氣,“不怕我殺掉你嗎?”
沒有反駁,也沒有生氣,玉君微微鬆了口氣。
“你不會殺我的,之前沒有,所以現在更不會。”她坐直身體,神情真摯,聲音篤定。
不,她也沒有那麼確定,只是昨天碎掉的玻璃和癒合的傷口,讓她覺得他不是一個以殺人為樂的人。
“天真。”那道聲音尖銳起來,死在他手裡的人不知幾何。
轉而又變得平靜卻冷淡,“你很大膽。”
“你知道我的名字。”玉君從來都不知道自已的膽子有這麼大。
她覺得自已在死亡的邊緣試探,“我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這看起來不太公平。”
雌雄莫辨的笑聲在她的腦海裡響起,尖銳詭譎的腔調逐漸變得低沉清晰起來。
“伯庸。”伯庸的心情很好,“何伽的女友也不是那麼沒用嘛。”
這才是這個“人”的原本的聲音,聽起來是個男人,或者說是“雄性”。
但是那句話讓玉君感到疑惑,是什麼意思?
卻沒有人解答她心中的疑問。
玉君淺淺試探一下,“你······你還在嗎?”
沒有人回應,看來是走了。
她放鬆緊繃著的心,舒了口氣。
下一刻,“何伽來了。”輕緩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腦海裡。
玉君被嚇了一跳,脊背的酥麻感直接湧上心頭,耳朵都木了一瞬。
等看到何伽過來的時候,她心裡才安定下來。
“怎麼提前到了?”何伽把手裡的東西放下來,摸了摸玉君裸露在外面的手臂,有點涼。
“等了很久嗎?冷不冷?”他溫熱的手掌摩挲著她的手腕,想要將那抹涼意撫散。
玉君搖了搖頭,“沒有,我不冷。”
何伽才鬆開手,把一旁的袋子遞給她,“椰奶吐司,你最愛吃的。”
“你得起多早去買啊?”她記得這家店很遠來著。
“你喜歡,就不會遠。”他的眼眸流光熠熠,明亮如春水。
“這句情話說的有失水準。”玉君眼睛一彎,露出一點狡黠來。
何伽低笑兩聲,揉了揉她的髮絲,“不是有話要跟我說,說吧。”
他故作古怪,“唯沈小姐馬首是瞻。”
沒等她開口,那道聲音又出現在她腦海裡,“你問,我猜他不會告訴你。”
沒有人能看見,邪氣四溢的黑色霧氣將玉君整個人圈住,伯庸看著一無所知的玉君,有些愉悅。
玉君努力忽略那個人說的話,“我想知道。”
她兩隻手抓住他的手掌,“你說的那個訓練營是不是有問題?”
何伽一頓,這是她第二次說起這件事了。
他不太確定她的想法,或許是封閉式培訓聽起來像是誤入了傳銷組織。
何伽笑容依舊,表情找不出一絲破綻,“怎麼這樣說,你知道的,李盛亭和趙一舟也參加了這個專案。”
李盛亭是他們高中時候的共同好友,趙一舟是何伽現在的室友。
玉君明白他的潛在意思,心裡有些失望。
何伽還想再多解釋幾句,卻突然臉色一變,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他眼神裡的溫情褪下,變得冷冽而無情。
待玉君再看過去,他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看不出一點端倪。
“玉君,我現在臨時有點事情。”他抱住她,手背上青筋暴起,何伽掩住眼中的厲色。
手臂箍得有些緊,玉君感覺得到他的心緒不寧。
何伽的聲音卻依然溫和且沉靜。
“我在蟠緣樓訂好了位置,有你愛吃吃的火焰燒汁魚,避風塘蝦……中午你去那裡吃完飯,然後就回家。”
玉君聽他細細說著話,她垂著眼眸,小聲反駁,“我不想去。”
她回抱住他,“等你回來,我們再一起去。”
她喃喃自語,像是在追問,“這次還是五天嗎?”
“……玉君。”他也不確定,這次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剛回來。
“沒關係。”她抬起頭望向他,眼裡的光依然那麼溫暖,“我會等你回來的。”
何伽閉了閉眼,他聽出她話語裡的失落,心狠狠抽痛了一下,是他讓玉君難過了。
腦海裡的警報聲越來越響,在催著他離開,他低聲說,“我走了。”
何伽輕吻她的額頭,“等著我。”
……
沈玉君還看著何伽離開的方向,這還是第一次,何伽因為其他事情,把她放在一邊。
“看來,我猜對了。”黑霧縈繞在一朵盛開的白色木芙蓉上。
玉君斜靠著欄杆,幾縷青絲從她盤好的髮髻上垂落下來。
她探出半個身子,伸手摺下那朵逐漸枯萎的木芙蓉,不想和這個人探討她現在的心情。
然而她的表情那麼明顯。
臉上沒有了一開始的恣意與安然,淡紅的嘴唇微微抿起,眼眸無神。
伯庸只覺得這些人太麻煩了,不過是一個男人,有什麼好失落的。
不喜歡就換一個,何伽也沒有那麼好吧?
黑霧纏繞,玉君手裡的木芙蓉倏地飛起,插入她的髮絲。
“想不想知道,何伽在做什麼?”
玉君看向他。
伯庸的嗓音如墨玉一般華麗,他帶著一分愉悅,“我可以讓你親眼看看。”
下一刻,玉君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變得粘稠而稀薄。
亭子裡,落下了一朵枯萎的木芙蓉,殘敗的花瓣散落在長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