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整，賀錚敲響了城北一家小咖啡館的門。
這一帶咖啡館的常客大多是附近幾個大學的師生，所以十一點之前沒有哪個店會開門。
這家店的老闆娘卻微笑著把他迎了進去，然後鎖上門走了。
賀錚循著某種奇怪的聲音走到最裡面的包間門口，看到燕鐵鋼正在狼吞虎嚥地吃著三明治，茶几上還擺著一大壺咖啡和一杯果汁。
“吃了嗎？火腿雞蛋的，來兩個？”燕鐵鋼含含糊糊地問道。
“你指的是哪一頓？”賀錚在對面坐下，給自已倒了一杯咖啡。
“管它哪一頓，反正吃飽了才能不餓。”燕鐵鋼用一大口果汁把嘴裡的東西衝下去，“說說吧，這都一快個月了，你才約我見面，一定是有收穫吧？”
“有點兒不多：他們的核心人員分組實施行動，得手後會把寶石拆下來，黃金回爐製成薄片以便攜帶或運輸。出貨由葛望本人負責，每次開車出去兩三天就返回，目的地應該不太遠。最近到手的兩三批貨可能還藏在農場裡。”賀錚一口氣答道。
燕鐵鋼琢磨了一下，才道：“這些情況跟我們料想的差不多，雖然更加明確，可還是無法預測他們的下一步行動。如果你能讓線人出面，我可以根據他的證詞申請搜查令去農場裡找找。”
“言不由衷——你可不會貿然搜查那麼大的農場！”賀錚笑著把放到杯裡的糖攪勻，“下一步怎麼行動恐怕只有葛望本人知道，我估計他不會告訴咱們。但他不久前讓一個外省來的親戚成立了安保公司，據說主要業務跟娛樂行業有關，我們想想看，他會在這個方向走出多遠，或者說做到什麼地步才會滿意呢？”
燕鐵鋼擺了擺手：“應該是為了把大筆現金洗白才這麼做吧，現在寧濱的安保公司太多了，新成立的小公司很難賺錢。”
“那我們先來算算他們的支出吧。根據你們的情報，軍刀會在三年前就有大約五十個普通成員，他們每個月都會得到一份補助，就按平均每人每月兩千計算，這三年的開銷就是三百六十萬。”
賀錚從盤子裡拿出一塊三明治，不大不小咬了一口，嚥下去之後繼續道：“參加行動的核心成員有十來個，他們每人每年能賺五十萬左右，這三年就要分掉一千五六百萬，三位會長每年收入不能低於一百萬吧？全加起來就是兩千七八百萬。”
燕鐵鋼端起的杯子停在了嘴邊：“也就是說，這三年光是人頭費用他們就花掉了這麼多？如果算上農場買的車輛、裝置和槍支彈藥等其他開銷，還要再加三四百萬吧。”
“也許不止——聽說他們還經常資助一些生活困難的陣亡軍人家屬。”
“這我知道——居然用搶來的錢裝點門面！”燕鐵鋼不以為然。
賀錚沒興趣跟他一起評論軍刀會的行為，把話題重新轉到收支問題上：“根據你們的判斷，他們劫過三次押款車，總計搶走現金七百三十多萬，還搶了九次珠寶行或金店，帶走的財物總價值三千多萬。這兩項加起來不過四千萬，還沒計算銷贓時的折扣損耗。”
“所以，他們根本沒有多少錢可洗？”燕鐵鋼的大臉上寫滿了匪夷所思。
“同時說明他們還要繼續行動，甚至幹更大的買賣！”賀錚聳了聳肩，“不然維持不了多長時間。”
“為了幹更大的買賣才成立了安保公司？可是軍刀會有不少人都幹這一行啊，何必自已搞一個？”
“那些普通成員可不全是罪犯！他們是上過戰場的老兵，雖然有人為軍刀會提供情報或被他們利用，但大多數人應該並不知情，更不可能參加他們的行動。”
燕鐵鋼皺起眉頭道：“可是這個新公司能得到多少內部情報？只怕一個大合同都拿不下來吧？”
“所以我估計他們要轉行……也許說要轉移目標更妥當，因為這家公司要做的不是珠寶行的生意，而是跟娛樂界有關。”
燕鐵鋼立刻跟上了他的思路：“他們要綁架某個明星？”
“如果時機把握的好，一把小刀、一瓶藥水就能辦到。”賀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有些人拿出一年的收入就能養活軍刀會很久，而且他們重視面子和名聲，如果再拍幾張好看的照片，也許還能成為長期財源呢。”
燕鐵鋼盯著他看：“這是葛望的想法還是你的主意？”
“萬一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呢？”賀錚微笑著反問道。
“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生——影視娛樂行業對我們寧濱可是太重要了！”燕鐵鋼已經完全了進入狀況。
“那就要看你們的了，我已經把能做的都做完了。”
“這就想脫身？面前擺著一個別人畢生難求的機會，你卻要回到訓練館裡用舉重、跳繩來打發時光？”
“還能怎麼樣，不是說好了不在你們刑警隊露面嗎？”
“那個約定的前提是你要打進軍刀會去臥底，可你最後只在外圍打聽了一下，還不肯透露訊息來源，你說我能放你走嗎？”燕鐵鋼理直氣壯地問道。
“那你想怎麼樣？”
“暫時加入我這個組，幫忙蒐集情報、跟蹤、監視……總之就像一個刑警那麼工作，直到抓住那些傢伙！”
賀錚感覺自已正被人拖上賊船，即將面臨不分晝夜的加班和隨時與人交火的危險。
“我給你出個主意吧。”他不想陷入無限期的忙碌，“找人假扮某個大明星在特定地點露面，把軍刀會的人引出來。”
燕鐵鋼搖了搖頭：“這主意不怎麼樣！就算他們上鉤了，假扮明星的人也很危險，這幫傢伙可是隨時都會開槍的。”
“如果他們真的綁架了一個毫無準備的明星，危險係數會增加多少？萬一他們弄壞了某張人見人愛的漂亮臉蛋，整個寧濱警署都會受連累！”賀錚勸道。
“人的生命有輕重之分嗎？當警察是份工作，拍戲也是份工作，為了那些人把自已的同事置於羊入虎口般的險境，是對還是錯？”
“你等等！”賀錚打斷了燕鐵鋼對生命價值的探討，“這種事你沒幹過嗎？前些天你還讓我去軍刀會臥底呢！”
燕鐵鋼大手一擺：“那不一樣！你去了就是虎入羊群。”
“是因為咱們倆不熟，所以讓我去送死也沒多少負罪感吧？”
“老弟說話還真是直來直去啊，你在軍隊的時候跟戰友的關係不太好吧？”燕鐵鋼瞪著賀錚道。
“好得很！我們的鮮血經常會融合在一起，簡直難分彼此。”
“就是啊！只有你這樣見慣了血的人才能勝任這種危險的臥底工作，我絕對相信你的能力。”
“好吧，我接受你的高度評價。”賀錚擺手結束了爭辯，“其實你很清楚，為了普通人的安全或為了完成任務，派人充當臥底或誘餌是很平常的事，只不過你一時想不到合適的人選而已。”
燕鐵鋼學著他的樣子擺手：“好吧，你贏了，我手裡確實沒有合適的人選。”
兩人不約而同地喝了一口咖啡，賀錚放下杯子站了起來：“我先走了，有事再聯絡。”
“等等！”燕鐵鋼猛地起身拉住了他的手臂，“好小子，差點被你跑了！”
“什麼意思？”賀錚暗叫不好，臉上卻是一副困惑的模樣。
燕鐵鋼獰笑道：“我一直想的都是女明星，其實找人假扮男明星有什麼不行？”
“是啊，有什麼不行？”賀錚一甩胳膊轉身就走，“我還有事，你接著想女明星吧。”
“站住！”
燕鐵鋼靈巧地跳過茶几把他攔腰抱住：“你先別走，咱們談談男明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