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淋溼了宮殿一角的屋簷,鳥雀撲稜著翅膀躲在簷下避雨,不經意間觸動了簷角的風鈴,曳動了一陣陣思念。
姜離在偌大的王宮內晃盪,不知不覺間飄到了一間小院,茫然地舉目四望,望見了那個曾經墊腳翻牆的花壇。
“蘇慕珩!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姜離那個傻子護著你,你卻偷兵部情報,回來滅了她的國家!你還想娶她,是你!把她逼死了!”
嘶啞而又聲嘶力竭的聲音從朱牆的另一側傳來,明明已經不成調子了,姜離只覺得耳熟。
“可笑可笑!太好笑了!”刺耳而又撕裂的笑聲越來越大,姜離在那一陣陣笑聲裡,痛得跪坐在了地上,宮牆的另一側的聲音已經漸漸模糊,好似聽見了長劍出鞘的聲音,冰冷又刺骨。
一時之間,那天的記憶漸漸清晰。
原來那天也下了好大的雪,而她窩在離宮裡的花亭裡打瞌睡,亭子裡火盆烤的她暖暖的,她夢見了蘇慕珩來娶她了,十里紅妝,寶物盈車。
可事實是,她等來了腳步慌亂的宮女搖醒她,等來了母后懸樑自盡散落了一地的珠釵,等來了父皇病死於病榻上,等來了皇兄舉白旗投降,自降為臣,等來了亡國的第一年隆冬。
她終於等來了她的心上人,沒有十里紅妝,沒有寶物盈車,而是鐵蹄陣陣,冰冷的甲冑不經意間發出鏗鏘的聲音。
原來他穿著戰甲凱旋的樣子是這樣的,這樣冷,這樣刺目。
姜離本以為心中應該是滿腔恨意,到頭來,難以分清。
罷了,蘇慕珩,來世,勿相見。
姜離清楚地記起長劍穿過心口的痛意,不及她隔著牆頭見到蘇慕珩那一面的心痛的萬分之一。
牆頭馬上遙相顧,無言。
……
雨越下越大,好似一時之間傾瀉而下的瀑布,瓢潑大雨,落在宮道上發出噼啪作響的聲音,春雷隆隆滾滾而響,攪亂了一院的春色。
蘇慕珩支著頭坐在書房裡淺眠,奏摺批得他頭疼,不自覺間皺緊了眉頭,不安地入了夢。
“阿離,過來。”男子一襲來不及換下的玄色華服,襯得人面若冠玉,溫潤有禮。
“蘇慕珩,這個衣服很襯你。”姜離打量著曾經的心上人,讚許道。
蘇慕珩正欲往前邁兩步,姜離後退了兩步,抬手間鋥亮的劍尖直指來人的咽喉,蘇慕珩自覺停下了腳步。
“阿離!”蘇慕珩淺淺含笑,目光專注地望著眼前的心上人,紅了眼眶,明明平日裡笑起來如清風明月般的人,此刻卻笑得讓人覺得心疼。
姜離這一生只執過兩次劍,一次是為了自戕,一次是為了殺所愛之人,可笑至極。
兩人隔著一柄長劍的距離相顧,好似隔著生與死的距離相望,沒有人往前一步,靜默許久。
長劍落地發出噹啷的聲響打破了許久的沉寂。
“此生不復相見。”
姜離轉身離開,淚痕早已在臉上縱橫,一切都像是一場恍然大夢,夢醒了,她該走了。
蘇慕珩抬腳大步向前,想要抓住眼前人轉身的衣角,卻抓了一個空,徒然空落落的掌心停在了空中,心上人的話語字字如淬了毒的匕首貫穿過他的心肺,劇烈的咳嗽間,鮮血滴滴落在玄色華服上,暈染一片花紋
……
(作者有話說:女鵝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