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瞧見,三五衙役身後有七八個低聲啜泣的姑娘。
這七八位年輕女子被細繩繫了左手,串成了串。
在這七八姑娘後,還有四位個男子,各個臉色陰沉和怯懦,他們同樣被繫了細繩,只是被栓的是右手。
這十幾人藥谷不認識,看村民的神情,應該不是本村的。
村民們關注的是三個正在被繫繩的年輕女子,周家大娘一遍磕頭哀求一遍任由淚水沿著臉頰往下流。
除了斷斷續續的哽咽,竟是沒有發出太大的呼喊。
一個同村老者,不忍的拉著周家大娘,企圖把她拽起來。可週家大娘依舊是磕著頭,嘴裡哽咽著:“大人,俺家倆孩子還小,緩俺們一年吧大人,您行行好,下年俺一準能找到男人。”
衙役不耐煩的把她聳了一趔趄,輕啐一口。一手一個,拉起周家倆姐妹就準備走。
周家大娘連滾帶爬,又過去抓,她的哀求充滿了卑微:“官爺,俺男人死在了戰場上,就俺娘仨了啊,您這是讓俺去死啊。”
許是這話惹惱了衙役,他拿起腰間的佩刀直往周大娘胸口搗了兩下。只把她搗的捂著胸口大口喘息,另一隻手依舊拽著衙役的褲腿。
兩個年輕女子趕緊上前去扶,梨花帶雨,哭的傷心。
“吵吵鬧鬧,哭哭啼啼成何體統。”也許這樣的場景見的多了,衙頭一貫喝斥幾句就會震懾住,“這是官家選拔宮人的恩澤,進了宮面了陛,以後享不盡的富貴。你這婦人,不感謝恩典還哭鬧,怕不是心裡沒有皇恩?”
終於知道為什麼周大娘不敢聲哭鬧了。
衙頭訓斥的時候,他身旁的衙役有的把佩刀從刀鞘內抽出了部分。
藥谷望向拉周大娘的兩個年輕女子,哀嘆一聲,認識的晚了些。周家倆姐是不錯的,窈窕淑麗。
倆女子都是碧玉已滿,桃李初盛,正是青春大好。
模樣雖然算不得俊俏,卻也是生的端正。身段健美,又不似虎妞那般壯碩,凹凸別緻。
簡單裝束後,定也是不差的。
“大庭廣眾,還枉顧性命不成?”藥谷見有衙役手攥刀柄,要上前,趕緊過去阻攔。
他不是氾濫同情心,可也見不得真有血腥,腦子一熱就衝上前,站在了周家母女前。
還不待衙役發難,藥谷就被從身後狠狠的撞出了老遠,只撲倒進一個衙役懷裡。
被厭惡的橫臂推開。
“你這腌臢東西,還在這裡裝好人?!”身後傳來一個怨毒的罵聲,藥谷扭頭去看。
“俺娘找過你幾次?你都不見,為啥要替王虎妞去應徵,俺倆姐妹給你一個不成?你這腌臢的東西,還口口聲聲是道士,就是個沒心的惡囊人!”剛才還在俯身的周家姑娘,這會子雙手攥拳,對著藥谷。
藥谷從她眼中看到了怨毒和恨,還有嫌棄和厭惡。
“你什麼意思?”藥谷懵了。
周家姑娘上前一步,見衙役沒有阻攔,把恐懼迅速拋開,只剩下對藥谷的痛恨:“什麼意思?裝好人!虎妞就這模樣,還怕被選走不成?俺姐妹想給你一個,你好歹能給俺家留個人陪俺娘,你為啥不同意?你這豬油蒙了心的東西,就是惡囊人,就是埋汰俺!”
藥谷的腦子實在跟不上她的思想,下意識的轉頭去看虎妞。
此時的虎妞把頭埋進虎妞媽的懷裡,沒有過來拉一把的意思。藥谷的腦子裡充滿了問號,他實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怎麼忽然間衝著自已來了。
周家姑娘見藥谷看向虎妞更加生氣了:“你看看你,哪有一點道士的模樣?你就是個腌臢東西,我們姐妹倆能給你一個你為啥不同意?實在不行我姐妹倆都跟你也行,你憑什麼不能為我們家而為了虎妞?”
“我什麼時候不同意了?我都不知道啥事。”藥谷充滿了委屈。
他有點明白過來了,好像還是要自已頂包的。看看周家倆姐妹,再看看虎背熊腰的虎妞,選擇還困難嗎?
可他並不知道自已可以選擇的。
而且,選了以後是要自已頂包的吧?
“大官人,一家出一個男人?”藥谷挺著脖子,抬頭看向衙頭。
衙頭輕點了點頭:“男人徵兵,女人選宮人,一家出一個。”
藥谷心底生起了絲絲寒意:“我就這樣稀裡糊塗的被虎妞家選中,去給她家衝了一個任務數?”
虎妞依舊沒有抬頭,看來她是知道的。
只有當事人藥谷自已不知道。
藥谷站起身,對著憤怒的周家姑娘說:“是因為我沒有替你家頂包,你就恨毒了我?”
“我憑什麼要給你們頂包?就因為我替虎妞去頂了,你就理所應當的認為我應該替你們頂?”藥谷的聲音越來越大,“我欠你們的?我就這麼下賤的應該去做?”
周家大家也沒搭理藥谷,她轉過身抱起自已的孃親。
周家二姐一直沒有說話,她眼中的委屈和不捨同樣不少。就這麼挽著周大娘的胳膊,靜靜的吊著眼淚。
衙頭卻忽然發火了:“一群不知好歹的東西,這是多大的恩典?卻還在這裡不成體統,讓人以為是本官欺辱了你們不成?!”
自古都是民怕官,少見由來官愛民。
這話喝斥過,只剩下啜泣的周家母女,和喘著粗氣的藥谷。
“我不是他們誰家的男人,我就是個落了難的道士。”藥谷紅著脖子說。
衙頭沒有說話,轉身對保正:“王家這是坑了小道長?你們合夥欺騙本官?”
他是不能自稱本官的,就是個吏而已。但,“本官”比較有威懾力,氣勢更足,也更有威信。
山野村民,誰能分的清?都是當官的,就是高人一等。
保正哆哆嗦嗦的拱手:“小人不敢,是王家報給小人的,小人不知情。”
虎妞媽說話了:“藥谷在我家吃住已久,還搭建了房子,跟我閨女寸步不離,就沒有登記而已,怎麼不算?”
藥谷張了張嘴,他實在無法反駁虎妞媽的話。雖然她說的不盡事實,但確有其事,總不能紅口白牙的瞎說?
衙頭氣憤:“我不管那些,小道長跟本官走,王家就不用出人了,周家都帶走。”
此話算是定調了,周家姐妹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
周家二姐也撒起潑來,她指著遠處一臉懵的江蛋大罵:“你這個腦子裡都是骯髒的傻貨,我都讓你看了幾次了?你都沒種把藥谷給我帶過來,你就是個廢物傻貨,一點用的都沒有蠢種!”
江蛋害怕的躲在一個老人身後,嘴唇哆哆嗦嗦的,好像在說著什麼。
藥谷心底生起了一種噁心,生理上的噁心,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