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植愧疚道：“夷吾，最多三年，我一定接你回來，此行我會派人保護你，絕不讓你受委屈。”
夷吾低眉斂目，“是，大兄。”
應該不會那麼巧，大兄挑選的人，哪能就是她用剩的藥渣呢。
建康城，顧丞相府。
為了防止顧瞻逃婚，家人已將他關在院中數日了，兄長顧嶠來看他，並遞他一隻梳妝匣。
他懶懶抬眸，“這是什麼？是父親給我的毒藥？也罷，死就死，我死了你們別哭。”
顧嶠忍著笑：“這是陛下所賜的珍珠粉，他說你常往營房跑，怕你曬黑了，會被——哈哈哈，會被北朝公主嫌棄，讓你塗在臉上。”
顧瞻一骨碌從眠榻上爬起來，險些破口大罵。
操他祖宗十八代！司馬策的腦子是怎麼長樣的？他真不是個人！
見弟弟氣成一隻河豚，顧嶠坐下好言相勸：“想開些，這也是好事，吾家小郎要有新婦了，開不開心？”
顧瞻沒好氣道：“你看我像開心的樣子嗎？我不想娶北朝公主。陛下怎麼不自已娶，讓王家或謝家娶也行啊！”
前段時間剛被人奪了清白，他還沒找到犯事者，皇帝就賜下婚事，這下好了，他無妻無妾，又沒定親，連一絲拒絕的理由都沒有。
父母甚至有些高興，小兒子總算要有新婦了，還是拒絕不得的。
“陛下說了，這等好事本來輪不到咱家，是北雍國君指定你，他們倒是想娶呢。”
顧瞻怔了怔，喃喃道：“所以，北雍國君是與我有仇？他當年在建康做質子時，我還小呢，沒得罪過他。”
顧嶠拍拍他，“小郎，總之你別想逃走，乖乖等著做新婿吧，北雍國君相貌極好，他妹妹想來也是位美人。”
顧瞻怒道：“她好不好看關我屁事？我不想娶她。”
待兄長走後，他從懷裡拿出煙粉色心衣，這衣料極輕極薄，疊起來就半隻手掌大小。衣料上尚有淡淡的香氣。
那日他醒來後，屋裡已空無一人，他帶人翻遍雁山城鎮，但一點有用的訊息都打探不到。
自已清清白白的身體，被她用完就扔，她到底是誰？實在無恥！虧得自已還想著對她負責呢。
被關得憋屈，他只得將衛植與司馬策的祖宗十八代挨個問候一遍。
時值春末初夏，江水如一塊碧藍色的寶石，清風徐徐吹過。
江面上的送嫁船隻浩浩蕩蕩，長達數里，沿岸百姓爭相觀看，聽說這是北雍國君給房陵公主準備的嫁妝，實在壯觀。
夷吾進了建康城，一些記憶不受控制湧上來。
心中隱隱作痛，母親長眠十年了，而她本也該是墓中白骨，如今這具白骨回來了。
她默默對自已道：忘記吧，忘記那些，世間已無王氏夷吾，你如今是北雍公主，即將嫁入顧家作新婦。
這廂司馬策給足了她排場，成親當日，令城內張燈結綵，而顧家也廣施粥面，這是他家傳統，若有喜事，便惠施於人。
城內的未婚女郎則擰爛了帕子，那位高傲的顧家小郎君竟有了新婦？
她們還以為他愛男人呢。
哼！寧可他愛男人，也不願他娶別的女子，更況那女子還是北朝人。
謝端在與王家子弟押注，“你們猜，顧瞻那個自戀癖，他今晚會不會與新婦圓房？聽說他最近都被顧相關在家裡，院門都出不了。”
王恆之道：“我猜不著，不如就賭一把？”
“行，賭一把，我賭他不會與新婦圓房，他自瀆倒有可能。”
顧瞻容貌好，這眾人都承認。
但大家承認是一回事，當事人太自戀就不應該了，大家都覺得他有自戀癖，猜他將來可能會娶自已的影子。
繁複的婚儀結束後，夷吾被送到新婚院子裡。
她平日被衛植江淮嬌慣養著，這番折騰下來，實在累得不行，但還得端坐在榻上，以團扇掩面，等新婿來後才能移開。
顧瞻在兄長的催促下，磨磨蹭蹭進了院子，院中夷吾帶來的護衛與宮女對他行禮：“駙馬。”
顧瞻聽得這聲駙馬，想起某位王氏子弟，身體不禁抖了抖。
“別叫我駙馬，叫我將軍。” 他是南越護軍監軍，別人都稱他為顧小將軍。
眾人齊聲道：“是，駙馬。”
顧瞻：......
深吸一口氣，他走到門口，那裡立有四個侍女，見他來了，便給他開啟門，並朝裡面道：“公主，駙馬來了。”
進了屋裡，裡面燭光盈盈，一女子著束腰絳紗復裙，外披同色大袖衫，手持金絲團扇，端坐於榻上。
屋裡另有四個侍女，見他進來，她們齊聲道：“見過駙馬。”
顧瞻堅持：“叫我將軍。”
侍女恭敬道：“是，駙馬。”
她們才不管南越的人如何稱呼公主與她的駙馬，反正她們只會叫駙馬。
顧瞻決定不與她們計較。
他上前對夷吾一禮，“見過公主，我是顧相之孫，越國護軍監軍顧瞻。”
夷吾矜持道：“顧小將軍。”
話是說著，她手中的團扇並沒有移開分毫。
顧瞻聽到她對自已的稱呼，稍稍順心了些，看來她不是個刁蠻的。
他清清嗓子，“你千里迢迢來建康很不容易，想必是被你兄長所逼。”
夷吾淡淡道：“非是兄長逼我，是我自已願意，我不希望兩國此時交戰。”
只要對大雍有利，對天下統一有利，她義無反顧。
顧瞻微怔，沒想到她還有點大義，但有些他話還是得說。
“我看你是個好女郎，就實話告訴你，我在外面有個相好。”
提到此處，他帶些岔岔然，轉而自戀道：“我相好她可喜歡我了，死活不許我與別人親近，所以我，我......”
“哦？所以——” 夷吾的聲音冷冷悅耳。
顧瞻嘆口氣，“所以我不能與你圓房，今晚你睡榻上，我睡地上，當然，往後都是如此。”
夷吾輕笑一聲，“我為何要答應你？你可知，與我圓房，是你做人丈夫的本分。”
“這，這丈夫又不是我想做的，你也是啊，若不是為了你的國家，你也不會嫁過來，是不是？”
夷吾贊成，“這倒是。”
“所以啊，我們都被形勢所逼，得互相體諒下，你遲早要回洛陽， 將來再嫁時，望你能挑個如意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