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瞻的幾個兄長走到院中，忍不住大笑，“小郎這種人，能娶到新婦真不容易，不知來日弟婦會不會嫌棄他。”
到了院中，夷吾累得有些氣喘，便甩開顧瞻的手。
她卸去釵環，問他，“這幾日咱們做些什麼？”
顧瞻懶懶回道：“我本想回營防，但是母親說了，至少在你院中歇息三日，他們才會放我出去。”
他看看夷吾，“至於這幾日做些什麼——兄長說了，自然是與新婦做些愛做的事情。”
聽兄長說，新婚前三日是最最好的時光，那時大家彼此都還有些害羞，有些新奇，相處起來最是有趣味。
但已與夷吾肯定不會像他們那樣，晚上與他作伴的，就是地鋪，至於白日——就更別想了，人家死活不承認雁山之事。
夷吾哪會知他心中在想什麼，便認真道：“那你喜歡做什麼？我與你一起。”
在洛陽時，她喜歡看衛植與江淮比試刀劍，邊看邊為他們叫好。或是與衛植一道練字，交流書法心得。或是聽江淮談論《商君書》，什麼‘大丈夫不為五鼎食，即為五鼎烹。’
顧瞻湊近她，“真的？你願意與我一同做些事情？”
夷吾微微側過頭去，“嗯，我願意啊。”
左右她剛來建康，什麼都不懂，不如兩人互相陪伴幾日。
顧瞻嘴唇微動，附在她耳邊說了什麼。
夷吾起先是震驚，後是羞惱，捏緊了小拳頭，“你純潔點，做個正經人。”
顧瞻得意而笑，“怎麼，想起雁山之事了？不是說全然不記得嗎？為何我一提雁山，你就這反應？”
夷吾這才反應過來，被他耍了。
這人剛才說：就做——你我在雁山小院之事。
對於那件事，雖然她努力忘記，但無奈怎麼也揮之不去，所以沒收住下意識的反應。
顧瞻扳回一局，心中大樂，拉夷吾坐到窗前案几邊，“你等著，我等會給你看樣東西。”
夷吾微哼一聲，藥渣除了臉，還能有什麼好看的東西。
“拿來！”
顧瞻奇道：“拿什麼？”
夷吾有些氣弱：“......衣服。”
“嗬，又不是你的，我憑什麼給你？”
“......咳，雖然不是我的物品，但你一個大男人身上帶這個實在不像話，交給我，我來替你保管。”
顧瞻以手支頭，語氣一本正經，“我覺得很像話，很不錯，我很喜歡。”
心衣帶有淡淡的香氣，經久未散，每當氣極了，就拿出來看看，這樣氣會消些，如今人在身邊，但衣服倒也必還給她。
夷吾見他油鹽不進，索性放棄這個話題。
“嫂嫂平日們都做些什麼？我能去找她們玩嗎？”
“你這幾日最好別去，咱們婚儀剛結束，她們有許多事情要忙，平日也不閒著。”
見夷吾疑惑， 顧瞻解釋：“母親與大嫂掌中饋，管後宅家宅僕婦。二嫂管莊園田產，看各項出息進帳。三嫂與族人世交們往來應酬，當然，這些事她們沒分太清楚，常常一道做。
夷吾點點頭，看來她們都是閒不住，這樣也好，有事情做，心便不會慌。
日頭漸盛，東窗下清風徐徐，投來竹影。
顧瞻將案几挪到窗戶下，又在上面鋪一張雪白的布帛。
夷吾好奇道：“你要做什麼？”
顧瞻讓她看布帛，上面投映著清晰的竹影。
“畫竹影。” 此時雖然有紙，但其細膩雪白程度比不上布帛，上流貴族作畫多用布泉。
他用毛筆沾墨，順布帛的竹影畫下去，端的是清雅無雙，十分傳神，拿起布帛，讓人疑心是竹影投上去。
夷吾覺得有趣，看來大藥渣除了臉，還有別的優點嘛。
“我能在上面提字嗎？”
“能，你來提。”
夷吾蘸了墨，在布帛寫下三個字：東窗竹。
顧瞻起初沒說什麼，多看幾眼後，他表情慢慢變得震驚，“......你，你這字寫得真不錯，比那些北傖——”
見夷吾盯著他，他忙改口：“你寫得不比王家那幫人差。”
夷吾淡淡道：“哦？你見過他們寫字？僑姓與吳姓不是很少來往嗎？”
顧瞻嘀咕道：“倒也不是全無來往，我見過他們寫的字，紙上見過，牆壁上也見過。”
王氏那幫子弟，最愛與謝氏子弟相聚宴飲，喝醉了便往牆壁上亂寫，實在討厭。
想到這，他決定為夷吾介紹一些建康世族情況，讓她注意避著一些討厭的人。
“夷吾，我與你說，在建康城，最讓人討厭的就是王家。”
夷吾抬眸看他一眼，“你為何討厭王家人？他們挖你祖墳了？”
顧瞻噎了噎，挖祖墳倒沒有。
“他們傲慢無禮，自私自利，熱衷權勢，踩高捧低，無情無義。這些你慢慢就知道了。”
夷吾默默想，形容得倒精準，即便是在洛陽，她也聽說過王氏子弟的事蹟。
“王家與謝家交好，兩家有聯姻。跟郗家也有，但這些年，郗家沒少跟王家對著幹，兩家人沒少對罵，你可知為何？”
夷吾垂頭不語，“不知。”
“當年郗家風光時，王氏對郗家周到有禮，後來郗家沒落，他們便對郗家人傲慢起來，甚至不歡迎郗家人上門，如今謝家風光，他們便對謝家親熱起來，尤是娶了公主那位王家人，雖沒有什麼政績，仕途倒是亨通。”
夷吾冷笑：“你若是願意隨我去洛陽，我保證你也風光無兩。”
顧瞻立刻道：“不可能，我才不會隨你去洛陽。”
他看看案几上展開的布帛，“快乾了吧？ 等會兒收起來。”
夷吾雙眼越過布帛，投到窗外綠竹上，久久無語。
顧瞻見她不理會自已，便戲弄道：“夷吾，你對我笑一笑，我考慮將東西還你。”
夷吾聞言起身，在箱籠裡翻了翻，將一堆東西扔給顧瞻。
“給你，都給你，你不是喜歡嗎？以後想要只管找我拿。”
顧瞻手忙腳亂接過，一件，兩件，三件......足足五件心衣。
顧瞻愣住，剛才還好好的，她怎麼突然發難？不禁有些手足措，又有些生氣，女人都是這麼不講道理嗎？他還沒找她算雁山的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