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吾見是謝端，便斂衽回禮。
謝端身旁的人奇道：“五郎，那是顧家的船，你認識他家女眷？”
謝端微微一笑，“她是北雍公主。”
那人驚道：“啊，她就是北雍公主？長得真是美，讓我多瞧她兩眼。”
彼時風氣尚美，無論男女，都對美人格外關注。
這邊三嫂也在問夷吾，“你認識謝家人？”
“認識，那日大......夫君帶我去集市，我們見過謝五郎，順便一道用了飯。”
三嫂驚異道：“謝五郎居然肯？小郎也肯？”
北方大族與南方大族互相瞧不上，平日維持表面上的客氣就不錯了，還能一道用飯？
夷吾笑笑：“謝端此人不拘禮法，用個飯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這些世家大族們在傲慢什麼？不過是因緣際會，才得富貴榮華。
如今天下動盪，能活著就不錯了，還擺這些派頭做何？財富地位榮耀，可一朝有，也可一朝灰飛煙滅。
見謝端等人還望著自家弟婦，而弟婦也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他們，三嫂覺得不妥，拉著她往另一邊走去。
水中央，祭船上放有一尊江瀆神銅像，高大威嚴，旁邊擺滿水產貨物，船上有祭司在進行祭禮。
夷吾頭次見這個，不由睜大眼睛觀看，三嫂不稀奇這些，便四下看向江面。
這一瞧，驚得她差點喊出來。
不遠處有隻小船，船艙中坐三人，兩男一女，其中一人正是顧瞻。而那女子看著他，目光溫柔有情。
她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這是怎麼回事？小郎不是不愛親近女郎嗎？難道他在營防多日不歸，竟是為陪這女郎？
本想仔細瞧瞧那女郎，可無奈被般簾給擋住了，她只瞧到她的背影，看髮式是未嫁女子。
她頓時緊張，生怕夷吾發現，扯出笑容：“弟婦，這外頭有些曬，別傷了面板，我們回船艙吧。”
夷吾便同她進去，這會太陽高掛空中，是有晃眼睛。
回船艙不久，眾人也都陸續回來，沒辦法，外面實在曬人。
大嫂吩咐船工備飯，船上食料備著肉與蔬菜，至於魚蝦，可以現撈，吃最新鮮的。
夷吾瞧得有趣，當年她與江淮衛植回京時也是這樣，她想吃什麼，江淮便去撈，撈好後衛植去燉魚湯，燉得濃濃白白的端給她喝。
有時江淮也會射下水鳥，衛植便烤得香香的，將最好的腿和胸肉給她。
三嫂喚她：“弟婦，你發什麼愣？”
夷吾醒過神來，“沒什麼，就是想起幼年之事。”
三嫂笑道，“你生來就是金枝玉葉，而且你大兄那麼疼你，我真羨慕。”
她雖然也出身江南大族，但家中更重視男子，女兒大多作聯姻之用，家中錢物大半也留給兄弟們，哪像夷吾，嫁妝是前所未見的豪奢。
夷吾苦笑，你若知道我的身世，還會羨慕我嗎？有些經歷，就像是一張無形密網，不定哪時會突然將你籠罩住，掙扎不出來。
小船上，沈元和素月眉目專情，有時素月的眼光會旁落到顧瞻身上。
顧瞻頗有些不悅，他不喜歡她的眼神，一點兒都不喜歡。
他從營防出來後，沒有回家，直接來到江邊，卻看自家的船已開走。這時沈元駕一葉租來的小船，邀他同遊。
他上了船，盤算著若遇到自家的船，便上去找他們。
哪知沈元呱噪得很，一邊和素月眉來眼去，一邊還不忘與他攀談。
當素月略帶羞澀的目光再次落到顧瞻臉上時，他霍然起身，朝一葉扁舟招手。
“老伯，我可否搭你的船，找我家船隻。”
小舟上的老翁鬚髮皆白，他笑嘻嘻道：“好是好，小郎君要如何謝我？”
顧瞻揚聲道：“我家船上有竹葉青，若老伯帶我去，我奉上一罈與你！”
老翁哈哈一笑，“行，我這便小郎君過去。”
他將篙高高揚起，輕輕一點，小舟便靠近沈元的船隻。
顧瞻輕輕一躍，穩穩跳到小舟上，小舟晃了晃，盪漾一圈圈波紋。
素月驚道：“沈郎，顧郎君的武藝倒不錯。”
沈元笑道：“他確實有幾分本領。”
看著顧瞻的背影，素月心中微酸，她能遇上沈元已是極幸運，顧瞻這種人物，更是可望而不可及。
顧瞻上了小舟，這會天陰了下來，他四處搜尋著自家船隻。
老翁哼著小調，只面迎面駛來一艘大船，般板有一少女，她身著白色羅裙，梳著輕雲髮髻，腰間戴著一塊碧玉桑葉，臨風而立。
當她抬眸過望過來時，山水為之失色。
他驚道：“這女郎好相貌！”
顧瞻也看到了，他高興道：“老伯，這艘就是我家的船，你靠近些。”
老翁笑道：“好嘞，老朽的酒有些著落了！小郎君啊，這女子是你傢什麼人？生得這般容色？”
顧瞻輕咳，“她好看嗎？我覺得就尋常而已，普普通通。”
“哎呀，小郎君，你眼光是到天上去了？她還尋常？”
夷吾與船工也發現了顧瞻，船工朝顧瞻喊道：“小郎君，你快過來，大郎剛還在說你。”
待小舟靠近，船工放下船梯，讓顧瞻沿著船梯上來。
夷吾驚訝的看著顧瞻，“小心些，你別落水了。”
顧瞻與船工都笑了，飲長江水長大的人，怎會怕落水？顧瞻水性好得很。
老翁見夷吾美麗可愛，壯著膽子問道：“女郎，這小郎君是你什麼人？”
夷吾笑笑，他是我的藥渣啊。
“老伯，他是我夫君。”
老翁也笑了，“怪不得，剛才他與我說，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郎。”
顧瞻：......
夷吾對老翁斂衽一禮，“多謝老伯誇讚。”
大藥渣才不會在人前誇她呢，他倒可能會說：夷吾啊，她長得就那樣。
顧瞻讓船工取了一罈酒，隔空拋給老翁，“老伯，多謝了，這酒你收好。”
老翁樂呵呵接過，開啟酒蓋聞聞，是上等的竹葉青，這活兒真不錯。
“小郎君，下次有這種活還叫我啊。”
顧瞻朝他揮揮手，回頭見夷吾烏髮雪衣，肌膚瑩潤，想那老翁說得倒不錯，她真美。
見她腰間的桑葉實在可愛，便忍不住去摸。